一名年轻的建筑师,怀着对中国古建筑的热爱,从1996年开始了他的"建筑孤旅",看遍了华夏大地上被他形容为"诗一般美妙"的中国古建筑。在寒意日渐浓重的季节里,他的《建筑孤旅---一个建筑师的旅行手记》即将付梓,书中记述了他7年里足迹遍布的每一个地方,身心被打动的每一座建筑。 -流水之旅 7年前,刘磊还是同济大学建筑系的一名研究生,因为系里要在珠海承接一个复古建筑的设计项目,他奉导师之命独自上九华山调研。踏上一个人的旅程实在是出于资金有限,却没料到从此将他带上了独行的历程。原本计划两三天内就测绘完毕,但天公不作美,浓雾弥漫,为了拍到清晰的照片,他只好留在山上等待。
一名年轻的建筑师,怀着对中国古建筑的热爱,从1996年开始了他的"建筑孤旅",看遍了华夏大地上被他形容为"诗一般美妙"的中国古建筑。在寒意日渐浓重的季节里,他的《建筑孤旅---一个建筑师的旅行手记》即将付梓,书中记述了他7年里足迹遍布的每一个地方,身心被打动的每一座建筑。
-流水之旅
7年前,刘磊还是同济大学建筑系的一名研究生,因为系里要在珠海承接一个复古建筑的设计项目,他奉导师之命独自上九华山调研。踏上一个人的旅程实在是出于资金有限,却没料到从此将他带上了独行的历程。原本计划两三天内就测绘完毕,但天公不作美,浓雾弥漫,为了拍到清晰的照片,他只好留在山上等待。
正是春寒料峭的季节,白天满山遍野地游逛,晚上就坐在旅馆里盖上几床被子研读佛经。九华山的寺庙给刘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里的庙宇都是民居改建的,因此在尺度上非常接近人,它不像五台山的寺庙那么气宇轩昂,却朴实可亲。"在一个星期的考察期间,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独行的全神贯注与行止自如。
第二年的暑假,作为指导教师,他与领队的教授带着60名建筑系本科的学生去皖南的歙县测绘古建民居。城内斗山街的民宅,原文庙的明伦堂,练江对面的太白楼和散落城关的十几处牌坊;还有城外的古村落郑村、唐模……尽管九华山调研之后的那个夏天,他与同学曾赴歙县写生,但这一次的测绘让他对徽州的古建筑产生了更深刻的理解。
一个月的实习结束后,教授和学生们都返回上海了,意犹未尽的他摸摸口袋里剩余的钱,决定一个人继续走下去。他先是游遍了徽州的一府六县,而后南下江西寻访乐安县的民居,又转道福建观畲族的民居、古田民居与福安民居,走至浙江的时候,日子已经过去了二十天。为了省钱,他一路住最便宜的旅馆,也没舍得给远在山东的父母打电话报个平安。实在找不到他想探察的一处古建筑时,才想起给自己的导师拨了电话,结果得知父母已经找了他半个月,学校也不知他的去向,大家都险些以为他失踪了。他不得不从温州踏上了返程的火车。
这一路纵横的溪流引领他遍游了乡野村郭中的座座乡土建筑,让他深深沉醉在人与土地、山水的无限和谐之中,这一趟旅程后来被他自己形容为"流水之旅"。每到一处,他都希望能征求主人的许可,去亲身体验当地民居的魅力。书本上的描述再详细,也不过是平面、立面、剖面三张图,而建筑的本质恰恰体现在它的空间上。
令他印象深刻的是:"坐在徽州民居的天井里,你能感受到被建筑包围着,光线从头顶泻下来,好像把身体都照透明了,有一种自省和醍醐灌顶之感。"走在街巷里,两侧的房屋擦身而过,手能触摸到砖木的不同肌理,那些几百年的老木头还散发出一种令人舒服的味道,"建筑给人带来的体验是全栖的",果真不假。在一户人家门前,他得到了住宿的许可。夏夜别人为躲避蚊虫都睡在房间,他却搬一个竹榻放在天井中,抬眼就可以看见满天的繁星,早上醒来云从天井上悠悠飘过,他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此后观遍中国的民居,徽州民居仍是刘磊的钟爱,从小喜欢诗词、国画和民族乐器的他觉得,也许是徽州的人文气息与他的书生气相近,因此尤其吸引他。"徽州民居从外观看是整片的白粉墙,简朴之致,但门罩处的砖雕又极尽精细之能事,这与’马一角,夏半边’的水墨山水画是同源之水。"
尽管专业学的是古建筑,对什么地方有哪些著名的古建筑也心中有数,但真正找到它们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多数情况下,保存完好的特色民居都地处偏僻,往往需要先坐火车,再倒汽车,最后步行到目的地。出入乡村的汽车还经常只有早晚两班,赶不上也就出不了村,此时刘磊索性就不出来了,如果可能就住在民居里,否则就在简陋的客栈里过夜。"暖暖远人村,悠悠墟里烟"的景致是在大都市里无法领略到的,一路拍照、画速写,让孤旅也变得怡然自得起来,他已经开始享受这份孤独了。
32楼
其中有几个灰头垢面的小伙子正行长头之礼,他们胸前围一皮制大围裙,膝肘上也挂着皮革护套,手掌两只木履,笔直站立,双手合十,依次触碰额头,口唇和胸口象征念佛的身,语,意三修,然后一个匍伏,双膝着地,前身做蛙泳状,双手伸直,伸展后分别向左右划一个大弧,收于髋骨处,然后又站起,前行至划地大弧的顶点,这便是一个完整的长头,名曰"等身长头",据说以此方式从青海到拉萨丈量,须费时三年之久,艰苦非常人所能忍耐,至诚之心非我等没有信仰的凡夫俗子所能有。
塔院南行便至寺区南边界,即南经廊经廊。南是一条由西向东的溪水,水流充沛,水边停着几辆卡车。车边驻扎着几顶帐篷,据说是川西北来朝圣的藏民。流水边,几个藏族姑娘正弯腰濯洗长长的乌发,有说有笑。河边有人家正在烧饭,袅袅炊烟燎绕在溪水上,一片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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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楼
经过溪水上一座树干塔成的简易木桥,便来到了对面的山坡下。攀上山坡,终于来到一个满意的高点,已是呼吸急促,心跳咚咚,大概是高原缺氧导致吧!遥望拉不楞寺殿宇蔚然,整个寺区笼罩在夕阳下,一片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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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楼
经过昨日的踏勘,基本对精彩的角落有了数。清晨,寺区的游人还很少。只有零星几个喇嘛在路上行走。黄土路两旁是一个个宅院,阳光投射在一个个门斗上,在黄土墙上拉出一道道长影子。整个土黄色基调的背景中,来往喇嘛的大红僧袍十分醒目。极目远眺,一重重金瓦殿宇巍峨耸立在一层层的黄土墙上,沐浴着晨光,庄严而神圣。
图 13
不一会儿来到了大经堂前的广场。广场上耸立着很高的经幡,从上到下分为兰白红绿黄五色。据说分别象征着西藏的兰天,白云,烈火,绿草原和黄土地。广场周围是色彩凝重金碧辉煌的佛殿,在晨光中更显宁谧祥和。忽然,大经堂西侧一幢房子里传来喧哗声。这是一座奇异的房子,除了藏式的墙垣,屋顶上还冒出一个硕大的气窗,被烟熏的黑黝黝的。原来这是一个大厨房,门开了,里面拥出许多青年喇嘛,他们兴高彩烈地谈笑着,仔细一看,只见每人手里都捏着一把钞票。有几个喇嘛正在阳光下点钞票,那表情很满足,很幸福,原来今天喇嘛们发月钱,原来出家人也很难四大皆空吗!
大厨房和大经堂的高墙形成一个狭窄的过道,光线幽暗,而过道尽头是晨光中熠熠闪光的寿禧寺,金瓦紫垣经由小巷幽暗光影的对比,给人以无声处听惊雷的感觉。拾级而上,便来到寿禧寺门前,院子里早来的藏胞已在行色匆匆地转经道了。噼晨拍啦的脚步声回荡在拉不楞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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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楼
僧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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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楼
寿禧寺西侧是释迦牟尼佛殿,即小金瓦寺。我悄悄推开虚掩 的木门,走进了一个南北向的小院子。院子北侧是石砌的台阶和石台上略有歪斜的廊子。石块的堆砌扑素自然,转折生动。僧舍小巧宜人,原木不加油漆,质感外露,颇可入画。从小院南面西墙上的小门进入另一个东西向的小院,相比较刚才那个土黄,石青,木褐色为基调的朴素小院,这儿尤如调色板一样五彩斑斓。院子北侧是小金瓦寺的殿身,二层石砌,涂成明亮的桔黄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得整个小院格外明亮,小院其余三面是矮廊,廊子内侧的墙身是房间的木板壁和窗户。板壁被黑格框分隔成灵活的方格,方格里涂着红,黑,绿等原色,那感觉仿佛是蒙德里安的抽象派绘画,又令人想起荷兰风格派的乌德勒支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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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楼
从小金瓦寺出来,走不远就来到大经堂西侧的小院,画了一张仰视寿喜寺的速写,正当快要画完时,大经堂的西便门内传来了低沉的诵经声。遁声而入,便进入了昏黑的经堂中。这里几乎一片漆黑,连路都看不清,仅有一行行如豆的酥油灯光闪烁着。黑暗中,传来低沉回荡的声音,真不敢相信那是正常人类发出的声音。那感觉有点儿象煮粥时咕噜咕噜的声音,整个空气也被这奇异的声音振荡着。我忽然领悟了喇嘛的含义,大概是描述僧人诵经时的声音吧!黑暗中,我小心翼翼地移动步伐,经过一段台阶,来到经堂后面的佛殿,这里有更多的酥油灯,周围的景象模糊地显露出来,祭台上供奉着佛像,灵塔,在跳动的酥油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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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楼
好不容易摸出大经堂,眼前忽地一亮,红墙金瓦兰天白云扑面而来,眼睛一下子被耀得睁不开,休息了一下双眼,睁开眼才发觉已经来到了主殿前的廊子,廊子后的墙壁上画着四大天王的壁面,面目峥嵘,色彩艳丽,线条流畅,堪称藏传壁画的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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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楼
廊子外面是一处宽敞的庭院,庭院对面即是高达三层的门楼。下面两层是藏式碉房,其上是绿琉璃顶的汉式殿宇。我登上门楼举目四望,心旷神怡。正欣赏间,忽然人声噪杂,一群喇嘛兴冲冲地闯进了庭院。不一会儿,经堂前的大台阶上,座满了大小喇嘛,红色的僧袍连绵成一片。他们一边大声谈笑,一边脱各自长长的黑僧靴。我急忙端起相机,准备捕捉这一刻动人的一幕。然而关键时刻掉链子,快门硬是按不下去了,正在我满头大汗摆弄相机的时候,喇嘛们都光着脚进入了经堂,刚才热闹非常的大台阶瞬时间归于一片寂静,唯有一台阶的黑靴,东倒西歪,乱七八糟,仿佛是海边礁石上的一群海豹。令人疑惑的是这些喇嘛出来时是还会准确地找到各自的靴子。
大经堂前的广场往西是一条向西延伸的主路,沿着这条路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路南院子里传来一串清脆的笑声。遁声而去,向院子里一瞅,想不到原来是三五个小喇嘛正撩着红袍在踢足球。小喇嘛年仅五六岁,光光的头,红黑的小脸膛,乌黑的大眼睛,层层包绕的僧袍下露出稚嫩的小臂膀。他们追逐着一只破旧的足球,开心地笑着,那神情真是天真可爱,突然一个小家伙猛的一脚,球被踢得老远,正打在一个路过的中年喇嘛身上。那喇嘛训斥了一声,上去摸了摸小家伙的小光头,然后咕噜了几句走开了。这生动的一幕使我感到喇嘛生活的多姿多彩和浓浓的人情味。
继续沿路西行。路北是一串小佛殿,走近一个小院,院子正北厢是一处佛殿。前廊有两根华丽的木柱,柱子上是艳丽的雀替,阑额,墙上涂有精美的壁面。前廊的地面上是大块的黑石板,被善男信女的额头蹭得油光刮亮。佛殿里,几盏酥油灯在黑暗中闪烁着。几缕阳光从殿顶的高窗中斜射下来,投在空中垂下的五色绵幡上。那幡用多色光滑艳丽的锦锻织成,层层叠叠,十分精美。
出了佛殿前的小院,一个老喇嘛迎面走来。红的僧袍,古铜色的脸膛,刀刻般的皱纹,令人联想起罗中立的油画《父亲》,他那花白的虬髯令人联想起香港电影《鹿鼎记》中的鳌拜。真是个相貌奇崛的老喇嘛,兴许还怀有绝式的武功呢。我赶紧跑到他前方拍照,他向前走,我向后退。终于按下快门,将他崛烁的风骨记录在胶片上。
图 68
目遂老者远去后,我又在巷子里钻来钻去,终于来到寺东的经廊,这里也有一座白塔,标志着寺域的最西端。
绕过白塔便来到寺北墙外,沿途墙上偶尔有几块油黑的石头,虔诚的藏胞都用额头去触碰,旁边还有一些拳头大小的泥制佛塔,有点儿象小时候治蛔虫吃的那种宝塔糖,大概是模子扣的。寺北的山坡上远远可见许多小小的房子,没有窗,仅开一小小的门,听人说是苦行僧人面壁净修的所在。
我攀上山坡,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休息,夕阳西下,拉不楞的重重宫阙再一次沉浸在一片辉煌中,头顶上一只雄鹰自由地盘旋着,身边的衰草在晚风中轻轻晃动着,我独自坐在山坡上,出神地面对这黄昏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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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楼
九层宫阙(四月十九日)
今天的计划是拜访夏河邻县合作县的九层塔,说是塔,其实与中国传统意义上的佛塔无关,而更接近西方的tower,是一座名符其实的藏族碉楼式高层建筑。关于九层塔的资料,我还是在刘敦桢主编的《中国古代建筑史》上看到的。九层塔藏名为札木喀尔寺的格达赫寺,外部九层,包括碉楼上的鎏金汉殿,内部六层,每层供奉各类佛像,它独特的造型在全部藏区都是孤例,所以我早就打算亲自瞻拜,一览其雄姿了了。来夏河的路上,我还专门咨询了张宏明老板,他说是有一座九层塔,就在去合作县城的公路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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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楼
中午时分,吃过午饭便来到汽车站,坐上了去合作的小公共汽车。车子开出热闹的拉不楞寺,行驶在荒凉的丘陵间,两侧是起伏的秃山秃岭,山顶上有藏人竖立的风马旗。开了仅半小时,车子竟然坏了,司机下车不急不忙地修车。后来竟说车子开不了了,让大家搭其它的车。我心急如焚,生怕赶到九层塔太晚,太阳下山,光线不好是一个方面,赶不上回夏河的班车更麻烦。正焦急发狠时,一辆去合作的车路过,我便挤了进去。一路上车子沿一条河水上行,河边偶见几位藏胞在筑土夯墙,他们用两块木板夯打,一层又一层,口中还念着号子,这大概就是古人所云的板筑吧!
汽车开了大约一个半小时,急然转过一个山弯,一个高大而熟悉的影子一闪而过,立刻被丘陵遮掩,我意识到九层塔已经近在眼前了。果然,汽车又一转向,九层塔便耸立在前方不远处。我连忙吆喝停车。一头钻出车门。令人不可思异地是九层塔已不再是九层,而是整整多了四层,成了十三级浮屠。形象比头脑中的原型更加高耸,比例也更加优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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