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怡倩/ZHANG Yiqian

浙江农林大学风景园林与建筑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

吴会/WU Hui

浙江农林大学风景园林与建筑学院在读博士研究生

金荷仙*/JIN Hexian

浙江农林大学风景园林与建筑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本刊社长、常务副主编

摘要： 从水文化视角出发，筛选出嘉兴历代地方志及代表性诗画中的62组完整八景序列，采用“三位一体”的方法，以“自然-社会-文化”系统解读得出：嘉兴八景聚合了“物态-行为-精神”3个层次的地域性水文化，以水适应性景观展现出水乡人居环境营建中的生态智慧，融合共生形成了“人境合一”的内生机制；其地域性营建特征为“以物为基，因水而生”“以行互联，因水而兴”“以文传情，因水而美”，推动了水域景观风景化和生态化的发展。提出江南水乡的完整保护可从内生机制出发，兼顾水生态、水实践和水人文的良性循环，以此营建具有典型地域性和生态性特征的可持续水乡景观。

关键词： 风景园林；嘉兴八景；水文化；地域性营建；生态智慧

Abstrac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water culture, 62 groups of complete Eight Scenes sequences in the local chronicles and representative poems and paintings of Jiaxing in previous dynasties are selected. Using the "three in one" method and the systematic interpretation of "nature-society-culture", it can be concluded that the Jiaxing Eight Scenes aggregate the regional water culture landscape of three levels of "matter-behavior-spirit", show the water ecological wisdom in the construction of water  rural residential environment with water adaptive landscape, and integrate symbiosis to form an endogenous mechanism of "unity of human environment". Its regional construction features are "based on water, born because of water", "interconnected by water, prospered because of water", and "expressing feelings and beauty because of water", which promotes the landscaping and ecology of water landscape. It is proposed that the complete protection of water towns in the south of the Yangtze River can start from the endogenous mechanism and take into account the virtuous cycle of water ecology, water practice and water culture, so as to build a typical regional and ecological sustainable new water town landscape .

Keywords: landscape architecture; Jiaxing Eight Scenes; water culture; regional construction; ecological wisdom

八景作为区域人居环境的精华，广泛出现在地方志及诗画中，记载了地域性的风景体系及其营建元素。嘉兴位于山水形胜之处，常以湖泊为中心营建园林而形成多个自然风景区，八景加上“水文化”的积淀，整体表现为典型的水文类地域景观，展现了水文化组景中的水文特色和传统水适应性景观营建过程中的“水生态智慧”。故本文结合嘉兴地方志中的八景景目及代表性八景诗画，以水文化为理论视角，提炼八景中具有代表性的水文化元素，并借鉴“三位一体”的水文化结构，从“物态-行为-精神”3个层次解析其文化内涵，全面探究嘉兴八景的地域性营建特征及生态智慧，为江南水乡地域风景营建提供参考。

《嘉兴府志》等23册主要地方志和《嘉禾八景图》等8册代表性诗画中，共有62组完整八景序列分布于嘉兴，呈现出时空分布不均衡的特征(图1)。其中，以城镇八景最多，景区八景、宅院及寺庙八景次之，村落八景最少(图2、3)。受“八水绕禾城”格局影响，八景文化与水文化推动嘉兴成为江南水乡的典型代表。二者的耦合关系首先直观表现在八景命名中，其次表现为二者变迁历程的一致性(图4)。最终，随水环境而历代变迁的嘉兴八景组合始终将代表性水域作为描述对象，进一步证实了传统水乡风景营建与地域环境之间的生态联系。

△ 图1 历代嘉兴八景分布(底图引自高德地图) 

△ 图2 历代各类嘉兴八景数量

△ 图3 嘉兴各类八景出现频次(单位：次) 

△ 图4 嘉兴各区/县八景及其水文化元素统计

历代嘉兴倾向于用八景表现水乡地域生态特征和人居环境营建手法，自然与人文的密切耦合具有极强的地域表现力和韧性。而“水”作为典型乡土元素，可将其内涵的水文化生态智慧作为研究八景地域性营建特征的重要切入点。

2.1 物态层次：自然系统中的水文化元素

嘉兴水乡以“山水”为城市发展之基，共有153项景目提及了多形态的天然水域，以“湖、溪”出现频率最高，总占比约30%(表1)。除地理要素外，物态层次还包括人文水适应景观，如桥梁、水坝、海塘等水利工程是水乡生存经验与治水智慧的结晶。

表1 物态层次水域类型统计 

2.2 行为层次：社会系统中的水文化元素

从先秦至南北朝时期，到唐五代至宋元时期，再到明清时期，嘉兴水域景观经历了原生态式-围垦式-精细化的定型过程，众多水事活动与实践孕育了社会系统中的行为层次水文化，成为物态层次和精神层次的连接。嘉兴八景中的72项行为层次景目可按行为模式归纳为“渔樵耕读”四业、“钟鼓乐鸣”四声及“歌笛玩观”四态(表2)。

表2 行为层次水文化类型 

行为层次八景中的水文化展现了人们理水而居、治水用水的生态智慧。在自然水环境的支撑下，“渔樵耕读”等农商经济、“钟鼓乐鸣”等水乡之音、“歌笛玩观”等文人活动以水适应性景观的形式促进了城市发展与水环境兴建，增添了水乡人居环境营建中的地域人文内涵。

2.3 精神层次：文化系统中的水文化元素

水以“智者乐水”等为表征，成为内在情愫的精神载体，并将水生态智慧中的人文意境蕴藏于诗画文学和民族民俗中。采用ROST CM6软件对552项八景景目和249项水文化八景景目进行情感分析(表3)，结果表明，其多为中性情绪，是对自然环境的客观描绘与记载。嘉兴八景多以文人个体记忆与嘉禾集体记忆为景观标志物，围绕生态水域，留存有《古盐胜迹十二景》(图5)等一大批以湖泊为背景的山水之作。“广福探梅”等民间戏水文化活动和不同时节开展的水乡民俗活动表征水文化以精神信仰形式融入日常百姓生活之中。

▽表3 嘉兴八景情感分布统计 

△图5 (清)“古海盐十二景”(颜处士绘，引自《古盐胜迹十二景》)

水文化作为内在驱动力，经过物态基础的提炼和行为实践的积淀，推动了深层次的水乡人居环境营建，加之文人士大夫的水土整治及风景营建实践，构建了“成景一体，诗意栖居”的水乡人居环境。精神层次水文化作为水生态文明发展的核心推动力，通过建立人水文化互动而激发公众水域生态感知，构建了具有高度审美意境的水域风景生态体系和人水和谐的生态美学系统。

3.1 嘉兴八景的地域性营建机制

从水文化视角出发，嘉兴八景追求和谐性、统一性和生态性，其从“自然-社会-人文”3个层次聚合水乡地域性景观，以水适应性风景营建形式与水生态环境融合形成“人境合一”的内生机制(图6)。

图6 水文化与水乡八景的“人境合一”内生机制关系

嘉兴八景的地域营建特征可总结为“以物为基，因水而生”“以行互联，因水而兴”“以文传情，因水而美”。3个层次相互作用，推动嘉兴八景成为水乡地域代表性的有机整体，并在改造发展过程中形成崭新的江南“水文化”风貌，推动水环境生态改善和风景化转变。

3.2 嘉兴水乡地域营建启示

从嘉兴八景与水文化耦合中可以看出，多数原生自然景观会随地域环境营建演化成人类社会生产实践成果。嘉兴八景文化与地区典型水域生态基础结合，以水适应景观形式贯穿于人居环境营建始终，传承了地域水文化和水生态智慧。对于以嘉兴为代表的江南水乡的完整保护，可以从八景内生机制与地域性营建特征切入，对江南水乡人居环境整体变迁历程、代表性生态元素及地域文化现象进行研究和探索，可有效避免地方发展同一性等问题，有利于创造出符合生态需求和可持续原则的新水乡景观。

嘉兴八景具有地域性营建特征，并蕴含了“物态-行为-精神”3个层次的水文化元素。其中，物态是基础，行为是中介，精神是驱动力。从特色水乡文脉传承和生态治理的角度看，应更加关注江南水乡八景的内在层次系统和环境共生机制，对其蕴藏的传统水生态智慧进行整体性探索、动态保护和适度开发利用，推动水生态(物态层)、水实践(社会层)和水人文(精神层)之间的良性循环，利用“三位一体”的结构进行江南水乡现代管理和水文化遗产的有效保护，带动水乡的生态可持续发展与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