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是人类的朋友,这句话与勒·柯布西耶的一句名言:“建筑是居住的机器”有很大的不同。也许有人会说你是否误读了柯布西耶的名言,因为他并没有把艺术和自然排斥出去,相反,艺术、自然和现代技术的融合正是他所倡导的“新精神”。但有人或有不少人误读了他的这句话,把建筑真的看做是人类居住的机器。在这些人的眼里,建筑是机器,是工具,是人类的“身外之物”,是“棋盘上被任意摆布的棋子”。如今在GDP本位的发展模式的驱动下,成片成片的旧房爆破拆除,成批成批的新楼拔地而起,城市化如同脱缰之马难以控制。城市在瞬间膨胀,向周边不断蚕食蔓延,每天成群成群的劳动大军披星戴月,早出晚归,疲惫地奔走于城乡之间。
建筑是人类的朋友,这句话与勒·柯布西耶的一句名言:“建筑是居住的机器”有很大的不同。也许有人会说你是否误读了柯布西耶的名言,因为他并没有把艺术和自然排斥出去,相反,艺术、自然和现代技术的融合正是他所倡导的“新精神”。但有人或有不少人误读了他的这句话,把建筑真的看做是人类居住的机器。 在这些人的眼里,建筑是机器,是工具,是人类的“身外之物”,是“棋盘上被任意摆布的棋子”。如今在GDP本位的发展模式的驱动下,成片成片的旧房爆破拆除,成批成批的新楼拔地而起,城市化如同脱缰之马难以控制。城市在瞬间膨胀,向周边不断蚕食蔓延,每天成群成群的劳动大军披星戴月,早出晚归,疲惫地奔走于城乡之间。 几年前,我在某校一天里连续听了两门课,上午的老师讲城市规划不要受眼前经济利益的制约,下午的老师讲城市规划要与经济发展紧密结合,两位老师讲得都很精彩,不仅论证合理,而且数据详实,但因为是在同一天,这两门反差如此之大的课,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我们应该向决策者提供什么样的信息呢? 在上海世博会上,丹麦展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自行车馆,很多人只注意到小美人鱼了,其实小美人鱼是点缀,核心是公共交通在城市发展中的位置。其实这个馆与1939年纽约世博会的通用汽车馆是对应的,通用汽车馆向我们展示了一幅“汽车轮子上的美好生活”的图画,一部小汽车和一座乡村别墅的“美国梦”影响了全球差不多一个世纪。我们现在大部分城市的规划都是按车本位的模式来设计的。而自行车馆告诉我们,传统的城市发展模式已经走到了尽头,今天我们应该更加尊重自然、尊重传统、尊重人了。 我想现在是我们静下心来重新反思城市发展的时候了。今天的城市发展应该以什么为导向呢?我们不能责怪勒·柯布西耶,因为那个时候正处在机器时代向科技时代转移的时期,勒·柯布西耶的思想属于超前的,我们也不能责怪通用汽车的老总,因为那个时候汽车引领了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发展,没有他们,我们今天也不会有足够的实力和底气来反思过去。 回到主题,建筑是人类的朋友。 首先,建筑是有生命的,不是机器,不是工具,更不是棋盘上可以任意摆布的棋子。上海图书馆有一个徐家汇藏书楼,在上世纪80年代建造地铁一号线的时候,本来是要拆除的,后来在巴金等一大批文化人的呼吁下保留了下来。这个楼是中西合璧的,楼上是欧式的,典型的罗马大书房结构,楼下是中式的,仿照天一阁,按“天一生水地六成之”的样式,分成六个通间。原来沿街的第六通间是保不住的,但我们还是硬把它保留了下来,否则整个结构破坏掉了。而今天这个跨越在人行道上的大书房成了徐家汇地区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现在一说起徐家汇,人们想到的是商业中心,其实它曾经是一个文化中心,而且作为文化中心的历史比商业中心的历史不仅长久得多,而且重要得多。我还要告诉大家的是,这里面的书不仅片纸未丢,而且保存得很好。为什么?因为这个建筑,建筑里的书,建筑里的人,以及这个建筑与整个地区、整个城市是一个生命有机体。我们从教区手里接过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一份责任,这栋楼,这些书,已经成为上海历史的一部分,文革期间我们的馆员为了保护它们而受伤致残,但当他们看到徐家汇藏书楼完好无损的时候,感到欣慰,而没有遗憾。你可以仿照原样建一个新的徐家汇藏书楼,但仿照以后还能找回这些气味,讲好这些故事吗?这个大书房我们每周开放参观一次,大家可以去感受一下,回味一下。 其次,建筑是有记忆的,它给你的是一个延续的、完整的记忆。一个楼为什么要建,维护她的人对她什么态度,屋里屋外发生了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给我们保留了下来。对于那些有历史贡献的楼,我们要尊重她们,与她们对话,激活她们的记忆。上海世博会城市最佳实践区有一个大明宫,向我们讲述了古城修复的故事,但总觉得不够生动。希腊馆有一个雅典的卫城修复案例,详细地告诉我们在古城修复中古人和今人是如何对话的,非常细腻,也非常精彩,两个展示一对照,就看到差距了。在与古人对话的过程中,你会发掘出很多古人的智慧和情感,很多方面我们是不如古人的。所以,修复的过程是老建筑恢复记忆的过程,也是我们向古人学习的过程。我们要尊重她们,恭恭敬敬地向她们求教。我参观了大明宫,兜了一大圈,里面没有看到什么值得参观的东西,最后我问了讲解员,这个楼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讲解员说,这个楼的建筑特点是三出阙,说得简单一点是帝王享有的最高级别的建筑样式。而我参观卫城修复案例的时候,是怀着一份崇敬之心看的,一幕幕历史场景浮现在我的眼前,使我感到充实和震撼,回家以后我又重读了希腊的历史。在世博中心我还观看了一场希腊的“栩栩如生的神话回响”舞剧。担任朗诵的是曾在北京奥运会圣火取火仪式上扮演最高女祭司的玛利亚·娜芙普利都。台词中不断地听到“fotia,fotia”,特别动听,很有节奏感,fotia是“火”的意思。“火”是力量的象征,也是爱的象征,男子裸露上身,女子身着古希腊风格的白色或黑色衣裙,突出了刚与柔之古典美。也许我扯得远了,但这是参观了卫城修复案例后令我对希腊文化产生的敬畏之心。在我们生活的这座城市里,有许多能激起你回忆的建筑,其中有兴奋,也有悲痛,她们是城市历史的一部分,也是你生活中的一部分,这个城市里值得回忆的东西已经很少了,我们还能无视她们的呻吟和呼唤吗? 第三,建筑是有灵性的。有的建筑外表并不起眼,但有一种灵性在里面。我们的眼睛里可能只有宏大建筑,其实,一些平凡的老建筑中都有一些不平凡的故事,正是这些不平凡的东西激起了我们的敬畏心和上进心。从开发商的眼光来看,很多建筑既不产生价值,又要花很多钱去维护,不值得保留,所以毫不犹豫地拆除了。我理解地方政府的难处,你要保留她就要花钱去维护她。但你一旦拆了她,你就抹去了这个城市的一个闪光点,抹去了人们心中的一个希望,你可以复制她,但这个灵性一般的东西是复制不出来的。我不是排斥复制的东西,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只能作为“例外”,而不能作为原则。因为复制就是复制,就好比本雅明用aura来表达传统艺术品的独特性和本真性一样,这种“灵性”是复制不出来的。小时候我们读家信或者情书的感觉现在恐怕是找不到了,因为在褶皱的信纸里包含了深厚的情感,有汗渍,有气味,可能还有眼泪,在这个机械复制或数字复制的时代我们缺少的就是这样的“灵性”,所以我们今天更需要面对面的交流,更需要挖掘公共空间作为场所的价值,这一切在虚拟化的公共空间里是找不到的。 十几年前国际图联秘书长参观这座城市的时候对我说,上海是一座新与旧、现代与传统反差鲜明的城市,我不知道现在来他会怎么说,因为旧建筑、旧里弄越来越少了,而机器般的新式建筑越来越多了。但有一点可以骄傲地说,上海较早地意识到城市病对这座城市的影响,并已经努力地向生态型宜居型城市转型。前几天有一部大型纪录片《黄浦江》在电视上播出。它要告诉我们的是,上海原来是水之城,后来水路让位于马路,成了车之城,马路回不到水路了,我们总觉得这个城市缺少了什么。这几年上海下决心整治两条河流,今天黄浦江两边几十公里长的滨江大道还给了市民。这是功德无量的城市功能大调整,它调整的是城市对水的态度,对自然的态度,对人的态度,不久的将来,上海将成为一座城水相依的人之城。 1979年墨西哥城国际建协第十三届国际会议报告中有这么一段话,“建筑师必须作为有责任感的服务者来维护职业的尊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各级参与决策行动,为形成新文化并成为21世纪的先驱而创造手段。” 我觉得,不仅仅是建筑师,城市里的每一个职业,每一个人都应该担当起城市建设的责任,同时我们还要让每一栋建筑与我们一样担当起这样的责任,今后建筑不再是污染的源头,不仅要做到少消耗能源,而且还可以通过太阳能发电向周边贡献能源,不仅要做到垃圾减量,而且还可以有垃圾回收的功能。假如城市是一个生命有机体,那么每一个人、每一栋建筑都是她的细胞,而生生不息的城市就是由无数鲜活的细胞组成的。我相信,二十年以后,五十年以后,这个城市里每一栋建筑无论是新的还是旧的,都是生态的、艺术的、有情感的,这些活生生的展品将告诉人们这个城市的过去,也将激励人们把这份责任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