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师是一个尴尬的职业。你考大学的时候是以高分入的学,以为自己从此进入一个集艺术与技术于一身的行业;可是你开始工作以后却发现,谁都可以对你呕心沥血的作品指手画脚,甚至随意修改。 然后你发现,几乎所有的建筑师都会被甲方、政府、造价各种虐成狗,所有的建筑师一定也都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成了大师,甲方求着自己做设计,然后傲娇地回答:“等我看看我的档期……“毫无疑问,这样的YY有助身心健康,但是……于事无补。
建筑师是一个尴尬的职业。你考大学的时候是以高分入的学,以为自己从此进入一个集艺术与技术于一身的行业;可是你开始工作以后却发现,谁都可以对你呕心沥血的作品指手画脚,甚至随意修改。
然后你发现,几乎所有的建筑师都会被甲方、政府、造价各种虐成狗,所有的建筑师一定也都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成了大师,甲方求着自己做设计,然后傲娇地回答:“等我看看我的档期……“毫无疑问,这样的YY有助身心健康,但是……于事无补。
更不幸的是,你除了被虐成狗,你还身不由己地陷入了行业的寒冬,一夜之间好像被虐都成了一种幸福,因为这说明你至少还有项目可做……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身不逢时,没有赶上一个好时候?
不过,其实所谓的黄金时代才是不正常的,现在建筑行业经历的一切,不是“新常态”,而是“常态”。
再讲一个关于作品中充满诗意的路易斯·康的故事,神一样的大师一样被虐成狗,一样被钱的问题压着一遍遍改图。
照片上这个建筑大家都知道吧?孟加拉国首都达卡国民议会厅,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建筑里程碑之一、世界上最大的立法机构办公大厦之一、路易斯·康职业生涯中最具野心的作品。
在一张白纸上描绘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地标建筑的蓝图,而且基本上相当于建一座小城市——这个宏伟的项目,听上去很高大上吧?但是(恩,但是后面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在地球另一端、一个世界上最穷的国家之一中搞建设、中间还伴随着任务书的不断修改、变化莫测的政治压力、直到建筑师去世项目都没有完成……困难比我们今天遇到的大太多了。
康大师也曾经是备胎
先说项目来源。就算当时的康也已功成名就,但是甲方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他。(用今天流行的话说,他只是备胎。)甲方(当时还不是孟加拉国,而是东巴基斯坦政府)首先想请的是勒·柯布西耶。可是柯工说他太忙,没空接这么个费劲的项目。(这才是我们想象中建筑师该有的傲娇态度。)
甲方又找了阿尔瓦·阿尔托。可是阿工答复说:对不起,鄙人病了。身体要紧,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
最后终于有人想到了康,并且康痛快地答应了业主的邀请。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康工太忙,还是给甲方一点小小的惩罚,他拖了好几个月才第一次去现场。
所有的甲方都一样不靠谱
看过现场之后,虽然合同还没签,康还是满怀热情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所以,也不是只有我们没合同的就干活的。)
政府给康画了个大饼:先在已经取得的200英亩土地上建:国民议会大厅、议会成员及其秘书、政府官员及其员工的办公室和住所;总统、发言人和议会秘书长的独立住所。剩下800英亩的土地也一起考虑,包括一个最高法院、一家医院、一个图书馆、一个清真寺、一间博物馆、学校、俱乐部、市场、办公、娱乐、一块特殊外交飞地和高低收入住宅区。
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基地的大小就变成了要分别研究200英亩、400英亩、600英亩、1000英亩的可能性……内容也是各种不确定,一会儿让加个秘书楼,一会儿要冒出来个气象观测站。一边改着任务书,一边还要求赶紧开工。
正好又赶上快到大选年。阿尤布总统亲自来达卡视察工作,对这两年的工作没有给他创造任何政绩非常不满。然后,他和我们经常碰到的领导一样,用了个简单粗暴的对比,人家洲际酒店只用了十八个月就完成设计和施工了。你们花了两年时间还不开工,到底在弄!啥!嘞!
领导发话了,那必须赶紧啊。于是,这个伟大的工程也不幸地变成了三边了。
造价和施工质量是所有建筑师心里永远的痛
一开始康想把所有的建筑都做成有大理石装饰的混凝土结构,可是这两种材料都需要进口。没钱永远是王道,政府任务进口大理石和混凝土太贵,必须把主要材料改成砖。
材料的改变对造型和结果逻辑的影响是颠覆性的。但开工没有回头箭,所以换了材料也必须赶紧出图!赶紧出图!赶紧出图!(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最后把康逼得没办法,写信给甲方说:“我们真的在赶图,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多点耐心,这样我们就不至于重蹈零零碎碎地出图然后再返工的覆辙。我我想保持整个建筑的完整性。”
业主并没有因为他的信就改变自己的进度。反而是两次派人到美国催图和监工。想象有人天天搬个凳子坐在旁边催催催,估计康工当时的内心也是崩溃的。
另一个让康头大的问题就是当地的建筑工人完全没有足够的技能。他不得不把一名建筑师从美国派到现场,指导工人们如何砌砖、搭木模板和浇筑混凝土。
好在当地劳动力很便宜,在施工高峰期间雇了两千多个工人一起干活。头上顶着篮子的工人们组成了一条人力传输带,把货物运到指定的地点。混凝土每天最多只能浇筑5英尺高,这已经是每天能干的最大限度了。这个高度最后变成了墙上的模数。
当然这一切也不见得全是坏事。康后来回忆说:“虽然我一开始是抵制把混凝土变成砖的,但是随着设计的深化,我发现了一些符合砖的结构逻辑的漂亮的新形式。”
而混凝土浇筑时留下的痕迹成了墙面上特殊的肌理,别具特色。
每个建筑师都需要一名优秀的结构工程师
除了任务书的不断变动,还有一个拖图的原因是康不太好跟业主说的。
那就是议会厅的屋顶。开始施工的时候,议会厅上的穹顶是通过空腹桁架支撑的。由于要开工的压力,结构工程师在之前的设计中低估了结构的重量。最后仔细一计算,发现这个设计是站不住脚的,而且把桁架放在空间里还带来其他的问题。
这个问题拖了两年,又有结构工程师提出来用钢索悬挂结构来解决,业主也同意了。但是这个方案的造价太高,马上也被推翻了。
又是两年之后,当建筑师终于和结构师一起找到了解决方案,用一个抛物线形的预应力混凝土“伞”。
困难总是比想象的要多
新的结构方案还没来得及实施,另一件让人崩溃的事情发生了。
1971年3月26日,孟加拉国(东巴基斯坦)宣布从西巴基斯坦独立,巴基斯坦内战爆发。康的合同很快终止了,他的关掉了现场办公室撤离了达卡。
这时候显示出大师与普通建筑师的差距了。
康不光继续完成议会厅的屋顶设计,这样恢复和平的时候可以重新建设。还在新政府成立之后立刻与之沟通,重新签订合同。甚至还谈了两个新项目回来。
1974年,这栋伟大的建筑还没来得及完工,康就突然去世了。
1989年10月15日,孟加拉国民议会厅项目被追授了阿迦汗建筑奖。
所以,能不能成为一名伟大的建筑师,不是你在所谓的黄金时代做了多少项目,而是在困难的时候,你依然有梦想,还在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