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座气吞山河的大坝,一览高峡平湖、湖光山色的壮观,在源源不断提供绿色能源、防洪抗旱造福人类的同时,也在悄然改变着自然环境,有着大地难以承载的忧患,长江面临着严重的生态危机…… 汶川地震后,紫坪铺水库大坝遭受破坏,工人们正在修补大坝的钢筋混凝土面板上产生的巨大裂缝。 长江是我国最大的水能资源,其水量和水能资源占世界第三位。几十年来,除长江干流上已耸立起的葛洲坝水利枢纽工程和三峡工程外,其支流上还有近百座大中型水坝。一座座气吞山河的大坝,一览高峡平湖、湖光山色的壮观,在源源不断提供绿色能源、防洪抗旱造福人类的同时,也在悄然改变着自然环境,有着大地难以承载的忧患,长江面临着严重的生态危机……
汶川地震后,紫坪铺水库大坝遭受破坏,工人们正在修补大坝的钢筋混凝土面板上产生的巨大裂缝。
长江是我国最大的水能资源,其水量和水能资源占世界第三位。几十年来,除长江干流上已耸立起的葛洲坝水利枢纽工程和三峡工程外,其支流上还有近百座大中型水坝。一座座气吞山河的大坝,一览高峡平湖、湖光山色的壮观,在源源不断提供绿色能源、防洪抗旱造福人类的同时,也在悄然改变着自然环境,有着大地难以承载的忧患,长江面临着严重的生态危机……
2012年6月27日,这一天对位于四川省凉山州宁南县的白鹤滩水电站而言,是一个黑色的日子。27日20时至28日6时许,当地局部强降雨,引发特大山洪导致泥石流,泥石流冲毁了施工区营地,灾难中有40名施工区人员失踪或死亡。抛开人为因素不说,6·27宁南县泥石流何尝不是大自然的警示呢?
同样,关于紫坪铺水库引发汶川地震的争议虽暂无确切定论,但也向人类发出警示。它们以一种惨烈的方式,告诉人们地质环境的脆弱,告诉我们承载大坝的条件,远不如大坝看起来那么巍然坚固,也令我们不得不思考大坝与地质地貌、与地质灾害的关系。早在52年前,意大利瓦依昂水库就曾发生过震惊全球的地质灾害。瓦依昂坝位于威尼斯以北100公里处,于1959年竣工,是当时世界上最高(267米)的双曲薄拱坝。
1960年开始蓄水,随蓄水增加,激发的地震也在增加,1963年9月上旬就记录地震60次。1963年10月9日2 时38 分(格林威治时间) 大坝上游峡谷区左岸山体发生滑坡,超过2.7亿立方米的土石以100公里的时速呼啸着涌入水库,溢出了五千万立方米的水流,溢出大坝的水潮高达250多米,整个时间不超过45秒,下面的人们没有一丝逃脱的机会。滑坡时发出的巨大轰鸣声几十公里以外都能听见。兰加隆镇和附近5个村庄大部分被冲毁,共计死亡1925人。
这起重大事件促进了岩石力学和工程地质学进入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崭新的发展阶段,具有强烈的警示性。瓦依昂水库滑坡是水文地质、工程地质、水利水电等专业的学生在教科书中都要读到的典型地质灾害案例。水利工程耸立着人类期望海晏河清并付之于奋斗的梦想,在化解人与水之间的矛盾,除害兴利等方面意义重大,它帮助人类实现对自然界地表水和地下水的控制和调配,发挥了显著的防洪、供水、灌溉、发电、航运等综合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
但是,水利工程不同与其他建设工程的是,它更是一项系统工程,涉及面广,对环境的影响很大,对江河、湖泊以及附近地区的自然面貌、生态环境、自然景观,甚至对区域气候,都将产生利弊不等的影响。同样,这也加快了生物多样性丧失的速度。这犹如一把改造自然的双刃剑,水利工程,尤其是大坝,一旦耸立起来就成为自然的一部分,与自然既相互依存,相互作用,又相互影响。大坝在消除水害、服务和造福人类的同时,其往往也会带来更多更复杂的问题和难以估量的负面效应,与之俱来的污染问题、泥沙问题、生态环境影响、地质灾害问题等,成为一座座大坝必须解决好的问题。这些问题所能带来的影响,从大坝规划设计、施工建设和安全管理等方面,都要考虑、应对充分,要不然,兴建大坝的诸多“后遗症”,终将成为悬在人类头上的利剑。
金沙江地质条件的难以承受之重统率众川的长江是世界上拥有拟建或在建水坝最多的河流,上游金沙江更是为各路水电开发资金所青睐。金沙江发源于青海省玉树县巴塘河口,是西藏和四川的界河,约占长江流域面积的26%,起止点之间的垂直落差达3300米,其水能资源蕴藏量达1.124亿千瓦,约占全国的16.7%,是中国乃至世界上著名的水能资源极为富集的河流。
因此,尽管金沙江的地质条件恶劣,生态环境脆弱,依然是水电开发者眼中的“香饽饽”,“跑马圈水”不亦乐乎。
目前,金沙江全流域共计划开发27级电站,总装机规模相当于4座三峡。可以预见的将来是,蜿蜒在青藏高原东部纵裂山峡和云贵高原北部祟山峻岭中的金沙江,将成为平均不到100公里就有一座梯级水库的世界超大水库群,其奔腾不羁的雄姿将成为回忆。在长江水利委员会长江水资源保护局前局长翁立达看来,当规划的高库大坝全部建成,金沙江将变成一个水库连接一个水库的平湖,将失去河流的自然属性。笼罩在6·27宁南县泥石流阴影下的白鹤滩水电站,作为中国第三大水电站、世界第四大水电站,只是金沙江的众多拦水建坝项目中的一个。
2012年6月14日、22日和27日,金沙江中游阿海水电站和下游乌东德、白鹤滩水电站施工区就曾连续发生三起泥石流地质灾害。白鹤滩水电站的悲剧,偶然性中隐含着科学规律的必然。
除了丰富的水资源,金沙江还以复杂的地理环境闻名于世。金沙江地处青藏高原过渡地带,地质条件恶劣,生态环境脆弱,流域内新构造活动强烈,岩体破碎。滑坡、崩塌、泥石流等灾害频繁发生,危害巨大。
尤其是金沙江下游地区的地质灾害隐患比较多。山高谷深对修建大坝固然有利,却也留下巨大的地质灾害的阴影,对事故与风险的防范实属重中之重。杨勇是横断山研究会首席科学家、中国治理荒漠化基金会专家委员会副主任,他曾于1988年历时5个月徒步考察金沙江,以后又长年坚持对该区域进行地质调查,考察地质问题。介绍时,杨勇对金沙江的地质情况了如指掌。
“金沙江流域共分布有地质灾害3739处,其中滑坡2032处,崩塌322处,泥石流932处,不稳定斜坡453处,这些地质灾害为堵江及堰塞湖创造了有利条件。”杨勇说道。“万丈高楼平地起”,稳定、良好的地质条件是大坝安全的基础。地质条件脆弱的金沙江对大坝来说是个隐患,而密集开发水电会加剧地质隐患。
修建大型水利工程时,大兴土木会导致当地地质结构的松动,埋下水土流失的隐患,很容易诱发泥石流、塌方等次生灾害,水库开发建设对周边山体切割易导致滑坡等。
如,金沙江支流小江流域已经演变成世界上泥石流最泛滥的地区。等大坝建起后,库区水位的变化,会使库区周边山体、护坡土体等地质岩土的含水量随之变化。根据有效应力原理, 库区水位上升时,地质岩土体必然发生一些应力变化。而这些变化带来的情况就是岩体滑落、崩裂、不稳等一系列地质灾害,如大坝水库的蓄水压力会诱发地震的现象, 破坏水库岸坡产生塌岸、滑坡和崩塌,水库渗水会导致周边地下塌陷以及土壤沼泽化、次生盐渍化、道路翻浆等地质灾害。金沙江对杨勇来说,就象父辈,他一年年地看着它变得衰老脆弱,有时难免有无能为力之感。他痛惜的是,相对于二三十年前的自然灾害,现在人为地在金沙江制造了更多的创伤,使整个长江陷入危机。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认为“如果现在开发方式不能逆转,就要制定应对各种灾害的预案”。
杨勇说:“就地质条件而言,金沙江比三峡恶劣许多,加之水库蓄水,库岸再造,至少需要十年才能稳定,其地质风险之大显而易见。《悬在头上的危险》是杨勇调查金沙江流域梯级水电站潜在地质危险性后,所撰写报告的题目。他认为“在中国西部这样的地质灾害高发区,一旦发生极端灾害事件,由于梯级大坝的上下相连,尤其是高坝、大库连续分布,极可能对灾害起到放大作用,造成具有连锁效应的灾害链,给下游构成严重威胁。”所以,他在几年前曾向有关部门提交考察资料,呼吁重新审视西南水电开发。如今,他提得更多的是如何警惕防范,预防灾变。我国水利建设的科技水平在修建高坝大库、大型灌区、整治多沙河流等方面已接近或达到世界先进水平。但杨勇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虽然我国大坝建设采用了严格的抗震标准,一般来说不会发生垮坝问题,但是由于地质灾害产生巨量堵江体,一旦处置失去最佳时机,可能出现洪水翻坝,导致大坝报废或修复困难。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这句老话,同样也用来比喻大坝因地质灾难出现问题的后果。
在杨勇提供的《金沙江水电规划和地质灾害危险江段分布图》上,密集的水电站有如一张张多米诺骨牌,令人不禁猜测:若有地质灾害导致某处大坝出现问题,会不会产生多米诺骨牌式的灾难性后果?我们只能祈祷,千万别有哪张“牌”被大自然推倒,也但愿杨勇的忧患只是“盛世危言”——虽然这种忧患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