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学生时代就对浪漫的法国文化怀有一种天真的仰慕。但我第一次去法国,还是在 1995 年。 1994 年,法国建筑师在清华大学搞了一次建筑展。作为回访,中国建筑学会 1995 年组织国内八家设计院去法国办建筑展,我是代表团成员之一。到了巴黎,感觉到非常的震撼,旧城与新城的关系,新的文化建筑与历史环境的关系,都体现出巴黎城市的魅力。上学时就知道蓬皮杜中心有很大的争议,但亲自到现场去看,感觉它就是巴黎的建筑,融在巴黎的旧城区当中,创造了活跃的城市公共空间。而从那种强烈的时代文化的反差中,恰恰可以看出法国人的浪漫气质。
1998 年开始的“五十名中国建筑师在法国”的法国总统项目大大地推动了中法建筑文化交流。我也有幸作为中方指导委员会成员参与其中。一方面希望能够积极推荐优秀的青年建筑师去法国培训,另一方面也觉得这项交流计划对中国建筑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历史意义。
这几年下来,欣慰地看到很多中国青年建筑师、规划师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当他们回国后,那种兴奋劲儿,和我当初去法国真是一样的。中国建筑师去法国学习,在设计理念和设计方法上,可以说都受益匪浅。当然,法国建筑界也通过这种互惠的交流,使更多的中国人认识到法国建筑的魅力,使更多的法国建筑师能够参加到中国的建设中来。像巴黎机场公司( ADP )和法国国家铁路公司( AREP )在中国的表现就很出色,业绩斐然。我个人觉得,相比于其它欧美建筑师,法国建筑师在文学艺术上的浪漫气质更容易被中国人接受。法国有值得自豪的历史文化,又有很开放的心态,在任何一个时期都希望走在世界的前列。实际上,中国人现在就是这种心态,别看过去落后,现在有钱了,就要做世界上最好的。当然一些定位是否准确,值得商榷,但这种心态是有的。法国跟许多欧洲国家不喜张扬、做事稳健的作风是有很大不同的。像法国财政部能够做一个跨街区的超长办公楼,作为一个政府办公建筑,其它国家是很难这么做的。尤其是资本主义国家土地私有,房子都是切得很碎的。还有巴黎德方斯新区,由政府来推动,延续几十年的开发项目,完全是一种社会主义的做法。我们参观以后感叹,不要说在资本主义国家难以想象,就是在社会主义的中国也难以做到。所以我觉得,法国人的这种英雄主义气质对中国人还是很有感染力的。
我们设计院与法国建筑师合作过两个大项目,一个是首都博物馆,一个是北京西直门交通枢纽。这两个项目现在都接近完工。在前期合作中,我们既感受到法国建筑师浪漫的一面,又看到了法国建筑师工作的严谨。有一件事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那是 AREP 的建筑师和我们一起做首博的初步设计时,他们的总裁,著名建筑 师杜地阳 先生从巴黎传过来一个他们正在参加的上海火车南站投标的方案草图,纸上画了一个圆。在这之前,他们的方案是方形的。 AREP 的建筑师看到草图后,马上给巴黎打电话,进行沟通,在技术上进行研究,很快就把草图深化出来。于是就有了那个圆盘状的候车大厅。另外在西直门交通枢纽的设计中,我们一直想把地铁、城铁、公交等结合在一起,打破界限,通盘考虑,方便乘客的使用,但在实际操作中,相关管理部门之间的不协调造成很大困难,以至于我们最初的设想无法实现。据说在法国也存在同样的问题,所以他们在项目实施前会做大量的前期协调和研究工作。真正开始设计可能是几年,甚至十几年以后的事情了。在研究的过程中,也要与各个政府部门进行讨论。只是我们的这种研究进行得太晚了,项目开始了才进行讨论,协调不好就变成既成事实,许多决策也缺乏预见性,造成永远的遗憾。
首博和西直门交通枢纽是对两个不同城市公共空间的塑造,在设计中如何做到以人为本,处处为使用者着想,这方面我们从法国建筑师那里学到不少东西。我们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城市中,对许多东西都很熟悉,许多东西司空见惯,所以也找不到创新点,很难有突破,而法国建筑师对我们城市中的一些问题反而比我们自己敏感,又没有条条框框,创意比较新。
自己在中法建筑文化交流中做的一些工作得到了法国同行的认可,获得了这枚骑士勋章,很荣幸,也颇感意外,当然也深感到多了一份责任。今后我还要为促进中法建筑文化交流多做些工作,为了中法友谊,更为了我们自己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