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女孩花光10年积蓄给父亲盖房,乡村自建房热潮记录
包罗万万
2023年08月28日 14:0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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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 做服装设计的云南女孩子瑜 怀揣着创业10年的积蓄, 推倒了老家村里的土危房, 想为爸爸盖一栋新楼。 ▲ 红砖房外观 摄影:陈灏 ▲ 子瑜 而盖房和创业两件事,都一波三折: 刚打完地基,全部预算就花光了,


2016年,

做服装设计的云南女孩子瑜

怀揣着创业10年的积蓄,

推倒了老家村里的土危房,

想为爸爸盖一栋新楼。

红砖房外观

摄影:陈灏

子瑜

而盖房和创业两件事,都一波三折:

刚打完地基,全部预算就花光了,

20余家服装店又在疫情中关门。
过去3年多,
子瑜只能靠直播还债,清服装库存,
一边为盖房和装修再度筹集资金。
一个拥抱自然的房子

摄影:王策

去年末,新房的装修告一段落,

空间处处连接自然。

子瑜也决定把昆明城里的公司关了,

搬回老家与父母同住,

陪着父母变老。

一条探访了这栋长在田野里的红砖房,

聆听子瑜讲述父爱、盖房与创业,

“我爸爸在地里干了一辈子活,

这栋房子是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自述:子瑜

编辑:叶荔

红砖房外观

摄影:陈灏

子瑜的家在云南安宁,从昆明市区到安宁,约莫半小时车程。她留一头个性十足的粉色长发,在小村子里格外亮眼。
 “你看我们家整个南面都对着田野,这个房子真的非常像我的性格,面向阳光,有很强的生命力。”

在一众平平无奇的农村自建房之间,子瑜家的红砖房,在近45度的坡地上生长出来。

入口

沿着一段红砖砌成的阶梯,抵达大门,入口处直接分岔出两条路。

 

子瑜父母房间

子瑜夫妇房间,楼上是画室

摄影:王策
一条道,伸向半室外的连廊,径直通往子瑜父母家。楼上原计划留给子瑜的姐姐,她出嫁后闲置了一阵,现在是公公婆婆住。3层是个复式,子瑜夫妻住。

会客厅挑高很高

一家人聚在会客厅翻阅老照片
另一条道,通往会客厅,是全家人聚在一起的地方。楼上还有4间客房,留给亲戚朋友。
这座房子的建筑设计,由定居昆明的建筑师杨雄担当。子瑜找到他的时候,他在开书店,差点因为接不到活要放弃建筑设计了。
他第一次到场地,画了一张有三角形庭院的草图给子瑜,两人一拍即合。“这就是一个从云南的土里长出来的房子,这个感觉就对了。”

以下是子瑜的讲述。

房子和老树

上图摄影:陈灏

第一眼看我们的房子,最显眼的可能是庭院里的一棵大树,它比我爸爸的年龄还大。

盖新房前的老树

我们家的老房子,是在我出生那年盖的,那时候它还是一株小树苗。
在这儿盖新房子的时候,我想到保留这棵树,是因为它就像我爸爸一样,非常有生命力,好像有一种撑起了整个房子的感觉,就像爸爸撑起了整个家。
盖一个房子送给爸爸的想法,很小就有了。

当我30岁的时候,我们家的老房子,已经是危房了。像我一样的80后同龄人,很多都在我读小学的时候,住上了翻新过的房子,那时候去同学家玩,特别羡慕。

子瑜父母

摄影:王鹏飞

我爸妈都是传统的农民,我爸是自己的名字也写不清楚的,但是他有一种“无知的睿智”, 对于我性格的养成,特别重要。
小时候他就告诉我,一个小姑娘家,不管去哪里,一定要眼勤手快,要会见得着事儿,会做事儿;不要怕做错事儿,勇敢去做就行了。

我还没灶台高的时候,就要给十几口人做饭了。刚20岁出头,就独自到深圳、昆明城里闯荡。

子瑜和父亲

当我们家里有了第一台黑白电视的时候,我还记得从电视里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一场时装秀。 那时候我就想做模特,上T台,但发现自己的身体条件不适合,就萌生了成为服装设计师的想法。

当时我们家里没有人从事艺术设计,有些亲戚还总泼冷水,说学完服装设计,无非就是改裤脚边,赞助我一台缝纫机就是了。 

但是我爸爸特别支持我学画,学服装设计。从我有记忆以来, 从买新衣服,到新画笔, 所有大大小小的愿望都是爸爸为我满足的。我这股不服输的劲头,也就没有卸下来过。

我们家里又是两个女儿,村子里面的人可能都觉得,我们以后嫁人了,也不回村子了,对家里面的老人可能也会不管不顾。这样的话,一直戳着我的后背。
所以就觉得自己一定要挺直腰杆。

2016年,工作十年,刚刚积累了一小笔资金,第一件事,想到送爸爸一份礼物——盖一个房子。

房子建成前后,建筑师杨雄来场地无数次,他说“每次临走的时候,子瑜父母都会从田里摘取一大袋蔬菜,让他们带回城里。”

农村自建房,施工图都是现成的,找个包工头,告诉他要几室几厅,就能盖出来,但那种房子太普通了。
2016年在云南,独立建筑设计师还是“稀少物种”,我找了快一年都没有找到。偶然间一个朋友介绍,说昆明有一位建筑设计师,他开了一家书店。

我就直接去了他的书店,觉得那个氛围蛮好,他做出来的东西会是我想要的,就联系上了他,一直邀请他。

红砖房平面设计图
筑象建筑供图

建在坡地上的红砖房

筑象建筑供图

当我把建筑师杨雄带到我家来看场地的时候,当天他就觉得,他可以来帮我设计。第二天,他就给了我一张画了个三角形庭院的草图。

我一看,非常打动我。建筑和树依存的关系,是自然而然形成的,这个感觉就对了。

三角庭院里的柿子树

三角形庭院里,最重要的是两棵柿子树,这里种柿子树的人很少,就我们家有这么两棵,在我出生那一年,我爸爸种的,柿子树跟我一样大,年年都丰收。

这两棵柿子树,就像我们两姐妹的关系一样,我们是生长在一起的。

子瑜父亲在拆房现场
真的到了要盖房子的时候,我没有任何的经验,碰到了非常多辛酸的问题。
整个地基,因为当时没有特别准确的测量,建的过程当中才发现地基不稳,倾斜度太大,造价就变得特别高,建完地基,就几乎花光了整个预算,整个人就懵了。

于是一边筹钱一边挣钱一边花,可能今天挣的钱,前天已经花掉了。

从村子里看房子的背面

摄影:王策

不仅仅是金钱,还要花时间、精力,因为是在村子里建房子,邻里沟通上总是会有一些摩擦,非常消耗。
所以到了房子的背面,你会看到它几乎没有开窗,它面向村里的状态是很封闭的,你远远地看到了,也猜不透这是什么一栋怎样的房子。
这好像代表着我的内心,已经不想跟村里的父辈们产生太多交集。

这也是当初建筑师跟我沟通的时候,我非常赞同的做法:房子朝南朝北不同的两面,象征着我性格的双面性,一面很阳光很开敞,生命力顽强,但我也有自我保护的另一面。

红砖细节

摄影:王策

整个房子的外立面、室内,庭院的地面,都铺了红砖,是因为我很喜欢红砖表面随着时间流逝,慢慢风化、变旧的状态。
不过盖房子的时候才发现,昆明的红砖厂都已经不再生产那种老式的纯红色砖块了,全部改成了过火砖,烧得特别硬,砖块上还有黑点。
当时我找遍了昆明周边的砖场,最后在距离我们这儿大概 60 公里远的一家柴烧砖厂,才定到了想要的红砖,它对土质、温度,烧制的时间,都有非常大的讲究。
到底烧了多少砖,数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买红砖的钱,差不多就花了30多万。

2016年推倒老房子,2017年建了整整一年。在这之后,我们的房子空置了5年,直到2022年,才来装修。

这5年,我的状态、我对房子的理解,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结构做完后,房子空置了近5年

摄影:陈灏

房子刚建好时,我没有想到要立刻回来装修、跟父母住,一个原因是当时建房子的预算超支太多,欠了太多的钱,就想再攒些钱来装修。
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我在昆明城里面的事业正处在上升期,有了自己的服装品牌,最多的时候开了二三十家店,满脑子想的都是奋斗几年再说。

而如果只让父母两个人住大房子,又担心房子太空旷,孤独感会损伤他们的身体和精神。他们也就一直住在村子附近的小区房,那儿也是盖房子期间他们住的地方。

子瑜曾经的工作日常

直到疫情发生,一落千丈,服装门店几乎全军覆没,所有的货全部回到了仓库。我每天看着那堆货,眼泪就会止不住。员工也留不住了,当时就只有三个员工还跟着我干。

我就开启了长达三年多的直播卖衣服,一方面清货,一方面还建房子的债,还生意的欠款。

那时候隔一天播一次,有时候从晚上八点播到凌晨六七点,十多个小时,嗓子全哑,站都站不住。

父母都七十多岁了,那段时间安慰我说,他们还干得动,还能种点菜去卖,叫我不要太担心钱。

当时是有种信念,激励着我不能倒下去,要把这事儿给扛下去,因为房子还没有装修,还要完成让父母住上新房子的愿望……

新房子里,子瑜给自己预留了一间做设计

有一天吃饭的时候,我爸跟我说,你在外面那么多年了,钱么不要赚了,回来好好地过日子,不需要有太多的钱,不然他们老了,没有办法照顾我了。

那时候我还是单身,听了挺难过的。那是疫情第三年,真的特别疲惫,又不甘心放弃。

一大家子相聚的时光变多了

当我爸跟我讲了这句话,我忽然觉得人生的追求其实可以有很多种,可以有远大的抱负,像我以前那样,想做更大的事,去更多的地方。
但是全家人 在一起 开开心心地,这是最简单的幸福,也是最昂贵的幸福。

到2021年末,积压的货都清得差不多了,我又借钱开始重启装修我们的新房子,这时候,跟才盖完房子时的状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可以回来了。

建筑师杨雄曾经跟我聊起一个词,叫“好在”,这是在云南独有的用来形容特别舒适、自在状态的词,称得上“最好的生活状态”。

我觉得这个房子带给我们的,就是舒适好在。在这个房子的角角落落,可以充分地感受到和自然的连接。很多朋友来家里玩,一坐就是一整天,他们觉得很治愈。

子瑜的父亲已经75岁了,依然每天下地

父亲休息的时候,最喜欢浇花、撸猫

我们搬进来几个月了,我爸爸每天清晨穿过回廊,去到田野,他依然喜欢东看看西看看,总是微笑着。他特别喜欢花花草草,隔两三天,就拿水管打理一番。

尽管他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他最喜欢这个房子的哪个地方,但他流露给我的感觉是,他很喜欢这种不会被打扰,但是又不会和我们离得很远的状态。

家里的卧房,陈设都极简

我也曾担心,这个房子是不是盖得太现代了,爸妈那个年纪的人会不会适应不了,但当他们搬进来以后,我发现他们很快速地就适应了。

后来我意识到,像如何用智能马桶,用冷热水龙头,因为过去几年经常带他们出去旅游,这些现代生活的技能,他们都已经学会了。

子瑜父亲的竹编灯

房子里还有一些家具、装饰品,是我们一家人自己动手做的。 我爸爸手艺活很好,我给他画图纸,他做了很多竹编灯。

客厅里的老木料,来自腾冲

摄影:王策
每个房间,都摆放着一根粗壮的老木料,来自云南腾冲,是我公公婆婆拆老家房子的时候留下来的。每个房间,因此都有了“顶梁柱”。

造房子剩下来的木料,还有村里捡拾回来的废料,我们还做成了木凳子、小桌子。

子瑜的画室
回到村子后,我依然在做服装设计,和老顾客们远程沟通。以前每个季度都要赶着出新品,但是现在就不赶了,我也有了更多时间画我想画的。
很多人会问我,唉,回村子了,你为什么还要染个粉头发?

从我染这个颜色的头发开始,我觉得就代表着我的生活,是我来选择自己想要的状态,而不是被选择的。我是做服装的,对色彩敏感,我不应该对自己降低要求。哪怕不出门,每天也都会化个妆,捯饬精致。

回归山野之后,就一定要穿粗布麻衣,那种状态我可能理解不了。自己喜欢穿的衣服,喜欢的头发的颜色,都是可以带到任何一个环境当中的,那样你才是一个自由的人。

住在红房子里的三个家庭

从右往左:子瑜父母,子瑜夫妇,公公婆婆

这个房子一开始是盖给我的爸爸,后来我遇到了我先生, 未来他也会成为爸爸。我的 公公搬进来了,他也是我的爸爸。“爸爸的房子”,已经完成了初心,如今也不再单指某一个人了,这个房子成为了他们的房子,也是我们一家人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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