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历史上一些强国的崛起,总让人感到“国运”这个东西是真实存在的,有时候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契机,也能助推一个国家趁势而起。比如今天在建筑业中广泛使用的水泥,就在不经意间帮了英国一把。

话说1756年11月的一天,英国最靠近法国的海峡群岛上出了个突发事件——一场火灾将群岛上最大的一座灯塔烧毁了。这一事故急坏了当局,海峡群岛位于英吉利海峡要冲,没了灯塔,无数船只将面临触礁的危险。于是政府紧急请来了一位名叫史密顿的工程师,要求他用最快的速度修复这座灯塔。

对于史密顿来说,这个任务颇为棘手,因为当时修筑港口和灯塔最靠谱的建材仍然是石料,但相当费时费力,比较快捷的方法是用木材和罗马砂浆(水泥的雏形)凑合一时,但木材容易朽烂,罗马砂浆又经不起海水的浸泡,造出来的只能是勉强糊弄一时的“豆腐渣”。

而当这位工程师看到运来的建材时,更加叫苦不迭——配置罗马砂浆必备的石灰石是残次品,混进了不少不知是啥土壤的杂质。本来这个方案就是“豆腐渣”,这么一搞不是“渣上加渣”吗?但面对当局的严令,万般无奈的史密顿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这次胡搞却让史密顿因祸得福。他惊奇地发现,这种掺了杂质的罗马砂浆不仅能用,还具有“水硬性”——越被水泡越坚固,简直是建造灯塔和港口的最理想材料。大喜过望的史密顿在工程完成后,详查了原料中的“杂质”成分,最终,现代水泥在这次误打误撞中横空出世了。

史密顿可能没想到的是,这个发明不仅是他本人的幸运,更是当时正处于工业革命前夜的英国的幸运。众所周知,英国赖以立国的基础是航海贸易,而如前所述,在过去,建造港口或灯塔是相当费时费力的。很多新港口在兴建时为筹集石料,还对停靠的船只征一种特殊的“石税”——即船只来的时候载一块优质石材压舱,船到港后,要把石材上缴给港口用于建设,才能再换装当地的特产。据说,俄罗斯著名港口圣彼得堡就是靠这种“石税”才修起来的。

这样修造港口的方式,当然极大制约了欧洲各国尤其是海洋霸主英国的扩张。但在现代水泥发明后,这个瓶颈迎刃而解,在整个19世纪前半期,英国在全世界到处修建标准化、坚固耐用的水泥灯塔、港口,并凭借这些港口将全世界的资源纳入自身工商业体系。据史学家估计,英国航海货运量在这短短数十年内增长了近50倍。

有趣的是,水泥港口的兴建还带来了一个更意想不到的后果——在过去,由于港口兴建费时费力,英国这样的宗主国对殖民地的渗透是缓慢而艰难的,往往还要有意培植殖民地当地的生产力。但这种政策很容易“玩砸”,北美十三州殖民地最终尾大不掉发生革命就是一个教训。而在有了方便廉价的现代水泥之后,英国不再需要等待殖民地生产力成长,就能直接向其施加相当强的影响力,从水泥港口卸下的英国货摧毁了殖民地自己发展工商业的可能性。

于是我们看到,在遭遇北美独立战争的打击后,英国重新建立起的那个“第二殖民帝国”比先前的那个更加牢固,宛如水泥砌成的一样,在世界上挺立了百余年才最终解体。而这次解体留下的殖民地国家,都不像美国那般有着自成一体的工业体系,而依然需要依附于原宗主国。谁能想到,这种奇怪现象的背后,竟有着水泥的一份功劳。

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如果说成就罗马帝国的便捷交通网是拜原始水泥罗马砂浆所赐,那么现代水泥的发明,则在某种程度上帮助英国成为领土更为广阔的殖民帝国。这正是技术史的迷人之处——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发明会怎样改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