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造房”热潮|漂泊20年给父母造了栋“会飞”的养老房
要爱护地球
2024年05月20日 16:32:03
来自于家装设计
只看楼主

江西人竹子,是一位80后画家, 先后北漂、沪漂近20年。 这个春节, 是他们一家人在农村新建房里过的第一个年。 2020年,年近40的他, 没房、没车、没成家, 选择回到老家江西抚州的村子, 为父母建起了这栋四角拎起、

江西人竹子,是一位80后画家,
先后北漂、沪漂近20年。
这个春节,

是他们一家人在农村新建房里过的第一个年。

2020年,年近40的他,
没房、没车、没成家,
选择回到老家江西抚州的村子,
为父母建起了这栋四角拎起、
像是“会飞”般的新房。
虽中途一度窘迫,
但靠着作品被收藏和家人的支持,最终完成建造,
不仅让父母晚年过得更舒适,
也在新房里给自己留了个工作室,

可以常常回来,陪伴父母。

竹子的房子在传统农居房间显得“格格不入”
如今,房子在方圆百里都出了名,
乡亲们都会慕名过来看几眼,
这儿也成了村里聚集的首选地。
1月中旬,一条来到竹子家拜访,
听他讲述在最困难的疫情三年里,

如何卷进这股“回乡造房”的热潮。

编辑:秦   楚

责编:陈子文

1月中旬,临近春节,历经7个小时的跋涉后,一条摄制组来到了这个江西抚州市的村庄。当车子翻过最后一座山,大片的农田、竹林、橘树,一一映入眼帘。

远远就望见一栋翘着角的白色房子,在一众农民房中格外抢眼。人未到,声先到,竹子父亲的一声,“来了!”把我们迎进了门。

当地客家聚会、宴请时必备的擂茶

一碗碗米酒就被端上了桌,“先喝口暖和暖和。”话音未落,婶婶又一溜小跑进了厨房忙活。短短一顿饭的功夫,来串门、聊天的村民就来了三拨,从回廊到大厅挤满了大人、小孩,笑声、交谈声不间断。

村里有不少祖上迁徙来的客家人,保留了不少传统习俗。捣擂茶、晒腊肉、做芋糍……一大家子忙得不亦乐乎。

不同于传统坡屋顶,新房子四角向上,中间呈下凹状态 摄|夏至

在这个人口数不足百人的村里,竹子新建的这栋房子早已在方圆百里出名。

房子四角被“拎”起来,往上翘,中间是一个凹面,从外面看房子有一种飞翔的感觉。

屋顶成了一处由四条曲线围合出的双曲面露台,像一个面向天空敞开的院子。夜色下,顺着房子一侧,我们和小孩子一起爬上屋顶,月亮仿佛近在手边,一伸手就能抓下来。

宽敞的回廊给村民提供了可以随时聚集、聊天的场地

一、二楼的回廊很宽,门口摆着竹子父亲用25年杉树做的长凳,至少能坐15人,常常坐满,乡亲们可以随时进来吃茶、聊天。

竹子招呼着大家,也告诉我们,“在乡村,人们是抱团取暖,才能度过很多生活中艰难的部分。”

以下是竹子的自述。

历经两年,这个造型奇特的房子终于完工 摄|夏至

我是一个画家,也做雕塑,曾经北漂,现在生活在上海。

2020年,我大姐说:“你都快40的人了,车子、房子、妻子一个没有,我们把老家的房子重新建一个,让父母晚年住得舒服一点,你没钱我们来支持你。”这样,开始了这栋房子的建造。

房子是在老家祖宅上推翻重建的,直到2022年夏天才基本完工,花了90万。

一楼居家空间,主客厅

是竹子一家人日常吃饭、宴请村民的地方  摄|夏至

二楼复式的画室和茶室

既是竹子的工作室又是和父亲一起喝茶小憩的地方

连接画室的二楼回廊空间

村民们没见过这么一个“奇怪”的房子,但它又是朴素、自然的,和乡村是很融合的。

一共330平,两层楼。内部结构其实很简单,一楼是居家空间,二楼是一个复式的画室、茶室,连接一个回廊。

回廊上开了很多大小不一的窗洞,采光和通风很好。我父亲说要做个玻璃封起来,我说不需要,下雨的时候你可以感受到风和雨进来,飘到一半又不会淋到,人与自然接触,还可以在这里看书、喝茶、聊天。

大小不一的窗洞让室内有良好的通风和采光 摄|夏至

回廊特意设计得非常宽敞,比常规乡村住宅更深更大,屋顶下折叠着一组连续的半开放空间。

村里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在外地打工,对于留在村里的老人和小孩来说,很需要有个能聚集交流的地方。

在村子里,如果大门紧闭,人家是不好直接来敲门进你家的,但这样一个半开放空间,不进入室内,老人们到屋檐下来聊天也没问题。小朋友觉得这像迷宫一样,经常跑到回廊里面玩游戏。

半开放的檐下空间成为小孩子、老人聚集的场所

也是竹子教孩子们画画的地方

回乡造房在外人看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但过程是艰巨、痛苦的。

2020年正是疫情爆发那会儿,又遇到我的人生低谷,连续三年几乎没有收入。2019年时,我还出去找工作,上了8天班,发现我不行,不合适。

那时候这栋房子的设计师,事务所刚独立也很穷,给不了他设计费,他也很沮丧,曾经我们的友谊差一点就要“破裂”了。最难的时候,我跟建筑师沟通,他说要按照这个标准做,我说不行,咱们没钱了,然后砖变薄,窗子两层换成一层。

买不起家具,竹子就自己动手做

动工到一半,我“山穷水尽”了,生活上非常艰难,自己都活不下来。挺到2022年,澳洲的白兔美术馆收藏了我一大批大型的作品,我才重新活过来了。

室内软装的时候,家具贵的买不起,便宜的看不上,就自己做。我花了两个月、两万块材料费,把所有家具做出来了。

柜子、灯、床细到要用多少个螺丝全算出来了。为了接待朋友方便,家具从功能性上也进行了考量,比如主客厅的沙发躺倒就是一张床。

竹子亲手做的椅子、画架

有些家具是“捡”来的边角料做成的,在这里放个红木或者欧式家具都是不合适的,就是这种朴素、自然的气质是对的。

为了和屋顶的反曲面的弧线呼应,每一个家具中我也加入了弧线的设计,空间从外到内都变得更加呼应、有趣。

窗外的农田和檐下的燕子窝营造出祥和的场景

8月房子完工后,我和建筑师回来小住,江西山里边的夏天晚上很凉快。我们坐在回廊里边,两个燕子刚好在造窝,很胆怯飞进来,我说你看,它们也是建筑师。

父亲在下面忙着,给我们准备晚饭,从窗洞望出去又可以看到整个村子,那个场景很动人。


竹子的父亲每天需要穿过每个空间去喂鸡、种菜

摄|夏至

我父亲一生就造了两个房子,一个是原来的祖宅,一个是现在这栋新房。

整个设计过程大概三个月,当建筑师把“拎起四角的房子”的方案发过来,我看了没五分钟就决定——就这么干。我大姐提出了反对,她觉得造个普通房子就行,这个设计和村子有点“格格不入”。

但父亲支持我,他说,“既然造,就造一个不一样的新东西。”

如今,门口重新移植的两棵桂花树已经枝繁叶茂

摄|夏至

父亲虽然是个农民,但他是村里第一个买电视机,第一个买自行车,第一个造新房子的人。

20年前我考上中国美院,为了给我交学费,他把门口20多年的桂花树卖了,两棵8000块钱。后来在门口重新移植了两棵,又长了20多年。

夏天在桂花树下,吃外婆做的酒酿圆子汤,风吹过的时候桂花掉了下来,就成了桂花酒酿圆子汤。

设计师不同方案模型的推敲
建造房子对于村子里来说是个新鲜事儿,也不是件易事。
建筑师肯定是按照一个很完美的标准来设计,但实际上现在乡下连年轻人都没有了,更别说是很好的工匠了,所以都是“土法造枪”,父亲亲自监督整个制造。
在基建阶段是非常辛苦的,四五十个人需要在一两天内把房顶浇筑完。我父亲每天天刚亮就开始工作,一直干到睡觉,一天12个小时,他的手被水泥腐蚀得像枯树皮一样。

房子的建造过程,村民们“土法造枪”

对于只做过平屋顶和坡屋顶的师傅们来说,也是很有挑战的。从来没造过这么一个东西,浇筑时没有混凝土浇灌车,只能靠人工用手推车把水泥给推上去。

如果要按照图纸来施工,制作、造价成本要高非常多,建筑师根据现实条件调整了图纸,师傅们也自己想办法。弧顶用电线管道自然下垂形成的弧度来找定位点,根据现成的旧模板的尺寸来定位屋顶的标高……
村民一起庆祝新一年的到来

村里日常的祭祀后,村民会聚在一起吃当地的素粉

屋顶浇筑当天,全村人都来帮忙,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建造了这栋房子。

完工后,我在画室摆了八桌酒席请村民一起过来,特别热闹。当年乡里的校长直到今天说起这段,都觉得对我另眼相看,直说:“当时调皮捣蛋的一个小孩,现在做了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日常的乡村其实是孤独的。需要通过婚丧嫁娶或者一些祭祀活动,把亲情、友情串联起来,这也是乡村文化独特的所在。


我给这栋房子取名为“反曲小筑”,并写了一副对联,“反观常物穷思变,筑就乡村新容颜”。寓意是用一种新的角度来看待日常事务。“穷思变”就是要思考、改变、迎新。

近年老家村子逐渐衰落,需要一些新的、先锋的东西进来。

我们这边靠近武夷山脉北面,在深山里,交通不便利,和很多山里的村子一样有自己的小环境。2000年以前,多是一字型二层的自建房,2000年以后出现一些外贴瓷砖的农居房。

村里年久失修的老宅

中国乡村的农民房在每个时代都差不多,如果没有我这个“意外”,村里的房子应该会继续以农居房的形式延续下去。但是现在大家发现,原来房子还可以是这样的,激活了死气沉沉的乡村。

近到亲戚,远到十里八乡的叔伯、朋友会来这里参观,提出好多问题。“你们这个木门是什么木头做的?水磨石地面做得挺好的,你找哪里工匠做的?花了多少钱?”

江西比较潮湿,以前贴瓷砖又冷又潮,还打滑,水磨石又防水,造价还便宜。村里的人可能不会造得像我们家这么奇怪,但是至少很多功能性上的东西,他们就会借鉴。

现在会有回乡的大学生特意来参观,不知不觉中影响了更多人,给人家看到原来乡村生活还可以是这样的。

乡村生活的一些美好场景

我在上海和回到乡村后,是完全不同的生活状态。这里让人觉得“祥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让生活慢下来。

2020年疫情爆发的冬天,这栋房子刚造完毛坯,门都还没有,四周敞开的很冷,我索性溜去隔壁村玩。父亲拿着手电筒来找我,我唱着歌往回走,最后我们在一个山坡的中间相遇了,那天月光特别大……

竹子和父亲在一起喝茶小憩

现在我每天会去茶室喝喝茶,或者看两个小时书,要不就坐在桂花树下看太阳升起,听鸟鸣鸡叫。傍晚,去农田里散步,感受童年抓泥鳅、捕鱼、挑谷子的记忆。

小时候我在隔壁县读艺术高中,每个月父亲需要骑个摩托车送我去车站,那时候公路还没造好,遇上下雨更加泥泞,我们在雨中推着车往前走;农收时,父亲收购完谷子需要翻过一座很陡、很高的山,穿过一条窄的小山道,我就在黄昏的时候站在山脚等他。

左:《乡村公路》,?时候?亲带着竹子?过这条?路去拜年,??些后?送他去求学;

右:《夜归》画的是竹子?时候跟着??亲去收割稻?要翻过的?条很陡峭的??路

多年后,当年泥泞的道路早已成为柏油马路

我的创作中展现过黎川和隔壁县交界的公路、远处的橘山、竹林间的山道……多年以后,虽已经变成柏油路,再走这条路,回忆又重新涌现。

现在,大家一窝蜂地往乡下走,认为这里很“乌托邦”,其实乡村生活久了是乏味的,城市和乡村两种环境是需要相互切换的。我也会在绘画作品中探讨当下我们和城市、?然的关系。

这栋“反常的、格格不入的”房子,也是我想用艺术激活老家乡村的一次实验,为乡村置入一些可以遐想的空间。房子可以这么造,可以这么玩。就像往水里面投下一个小石子,现在泛起了涟漪。


建筑设计及部分图片提供:跳房子建筑工作室
免费打赏

相关推荐

APP内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