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 1785年,瓦特宣布改良完成了蒸汽机,拿破仑开始了他陆军拉费尔炮兵团的服役。而37岁的英国人杰里米·边沁( Jeremy Bentham1748-1832 )决定在欧洲大陆开始一次漫长的旅行,此时的他尚未正式发表《道德与立法原理》。边沁取道法国、意大利、地中海东岸和君士坦丁堡到俄国,看望他最小的弟弟塞缪尔(
建筑
1785年,瓦特宣布改良完成了蒸汽机,拿破仑开始了他陆军拉费尔炮兵团的服役。而37岁的英国人杰里米·边沁( Jeremy Bentham1748-1832 )决定在欧洲大陆开始一次漫长的旅行,此时的他尚未正式发表《道德与立法原理》。边沁取道法国、意大利、地中海东岸和君士坦丁堡到俄国,看望他最小的弟弟塞缪尔( Samuel ),一位杰出的海军建筑师和工程师。在俄国的生活似乎没有对他日后的学术产生深刻的影响,除了一件事情:弟弟在他管理的工厂里向他展示了“中心监视原则”( central inspection principle )。据说,通过“中心监视”能让管理者更好地指导工人工作,从而提高工作效率。
受此启发,边沁回国后提出了“全景敞视”( Panopticon )- 一种全新的监狱设计理念。对此,他兴奋地写道: “道德革新 、 保持健康 、提升效率 、贯彻指令……所有一切通过一个简单的建筑理念!”
图 1:Panopticon剖面图 图源:UCL官网
Panopticon是一座圆形建筑,囚犯的牢房围绕着外墙排列,建筑中间有一个检查塔,监狱检查员可以随时从那里查看牢房,而囚犯无法看到检查员。边沁设想囚犯们会因此会产生一种无处不在的被监视的情绪( sentiment of a sort of omnipresence ),从而以积极的方式改变他们的行为,以避免因违反监狱纪律而受到的额外惩罚。所以其核心是一种管理原则:未经观察的监视( unobserved inspection )。他还建议将Panopticon应用于贫困房屋,工厂,精神病院,医院,学校以及任何需要被监视的场所。
边沁委托建筑师 Willey Reveley将这个“伟大”的理念绘制成图,并试图游说政府建设模范监狱,他甚至为此自己买下一大块地。但据说由于乔治三世的反对,项目被搁置,而这块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了著名的泰特博物馆。
图 2:Panopticon平面及剖立面图 图源:UCL官网
也就在那几年,英国举行了国家监狱的设计竞赛,建筑师Williams凭借Panopticon理念从43个竞争者中脱颖而出。项目几经波折后,终于在1816年迎来了第一批女性囚犯。这个名为Millbank的监狱被认为是第一所大型的现代监狱。
然而在此后的70余年里,这座巨型的建筑并没有实现边沁提到的“保持健康,提升效率,积极教化”等作用,反而持续被“霍乱,低效,严酷”所困扰。在狄更斯笔下更是肮脏与死亡的代名词,直到1888年最后一批犯人离开,两年后被拆除。
图 3:Millbank平面图 图源:伦敦监狱博物馆官网
1876年,在意大利的锡耶纳,一家名为 Padiglione Conolly的精神病院开业了,专门用于收治“clamorosi”精神病人。据说“Conolly”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当时著名的英国心理医生John Conolly。而Conolly医生最著名的理念就是”非约束治疗法”( no restraint treatment )。
建筑师Francesco在当时颇有些名气,在意大利设计过多家精神病医院。他在这次设计中努力避免每个房间出现尖角部位,甚至为每个房间设计了一个小型的院子,希望病人能感受到“阳光、微风与花香”。
这种在“约束”形式下对“自由”的追求似乎在Panopticon模式之下虽然显得有些费劲,但从某种程度上这是否也正是边沁所希望的。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房子在建设阶段时,医院就取消了大部分“院子”,并在后期的经营阶段,对病人采用了当时最严格的治疗手段。
图 4:Padiglione Conolly平面图
图源:Alessandro Spina and Andrea Friscellid的文章“ThePadiglione Conolly”
依据Panopticon理念建成的建筑不仅在欧洲至今仍然可寻,在美洲,澳洲也能找到它的痕迹。其中古巴Isla de Pinos岛上的”模范监狱“( Presidio Modelo )被认为是将Panopticon的理念贯彻得最彻底的案例。该监狱建于1926年至1928年间,菲德尔·卡斯特罗和他的兄弟劳尔·卡斯特罗也在1953年至1955年间被囚禁于此。这个原本设计容纳2500名囚犯的监狱在鼎盛时期曾容纳了超过4000人,引发了数次骚乱与绝食。1967年,Presidio Modelo被政府永久关闭,现在已经成为国家级的纪念馆。
图 5:Presidio Model 内部场景 图源网络
Panopticon对后世的影响并不局限于那些需要“被监管”的建筑。1975年,法国哲学家米歇尔·福柯( Michel Foucault,1926-1984 )出版了《规训与惩罚》( Discipline and Punish )。他推测,现代监狱的诞生是从奇观( spectacle ) (如大规模处决 )转向监视的结果。这种变化伴随着惩罚的焦点从罪犯的身体转移到他们的思想或灵魂。
在书中,福柯将“泛视主义”( Panopticism )描述为权力现代结构的一个关键特征。他将这个想法与瘟疫时期的隔离状态联系起来,将一个被隔离的城市描述为“完美治理的城市乌托邦” ( the utopia of the perfectly governed city ) 。显然,Panopticon不仅仅是福柯的一座建筑,它是可推广的功能模型;一种定义权力的方式。通过在囚犯中诱发出一种有意识和永久可见的状态,以确保权力的自动运作的能力。福柯最终确定,Panopticon是理想形式的权力图,并且这种模式已经在整个社会中传播开来。
图 6:福柯《规训与惩罚》封面 图源donkeytime.org
图7:Argos Panoptes的想象图 图源Geni.com
Panopticon这个名字据说源自希腊神话中的Panoptes,他是一个拥有百只眼睛的巨人,也因此被认为是一个非常有效的守望者。当我们抬头仰望那些俯视我们的摄像头,或者低头看着手机上那些随时推送的信息时,发现我们已然身处在一个巨大的Panopticon之中,而Panoptes 似乎正在云端凝视着我们,对我们说:“因为我无处不在,所以生活将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