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白夜行人 于 2015-8-4 14:51 编辑 4 时至今日,人们的治水,依然多采用贾让治水三策中的中、下策,而且,随着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人口日益增多,人们与水争地的情况愈演愈烈,这样的情况是常见的:比如一个地方,原来是属于水的区域,但由于各种原因,水没有了,五年之后,人们便会在那里种地,十年过后,水没有来,人们便会在那里盖房子居住,再十年过去,水还是没有来,便会在那里大规模搞建设,盖厂房、建城镇,等等。但由于这里本来就是属于水的区域,有一天水终究会来的,水一来,便会造成巨大的灾害,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在此举出几例:
本帖最后由 白夜行人 于 2015-8-4 14:5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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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人们的治水,依然多采用贾让治水三策中的中、下策,而且,随着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人口日益增多,人们与水争地的情况愈演愈烈,这样的情况是常见的:比如一个地方,原来是属于水的区域,但由于各种原因,水没有了,五年之后,人们便会在那里种地,十年过后,水没有来,人们便会在那里盖房子居住,再十年过去,水还是没有来,便会在那里大规模搞建设,盖厂房、建城镇,等等。但由于这里本来就是属于水的区域,有一天水终究会来的,水一来,便会造成巨大的灾害,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在此举出几例:
2012年7月北京暴雨中,京港澳高速公路出京方向17.5公里处南岗洼铁路桥下严重积水,积水路段长达900米,平均水深4米,最深处6米。原来这一路段,正好处于两条河流汇合前的三角区,而南岗洼正好处于这一片地区的最低洼处。也就是说,这里原来就是河道,暴雨一来,积水过多,自然就再次成为了河流。同样,本文开头提及的有人之所以会淹死在北京广渠门立交桥下的汽车里,是因为广渠门桥,原来是古大运河的码头,后来也曾是一个排涝、分洪的水渠枢纽,现在随着城市的膨胀扩建,全部被占用为机动车道,一下雨就积水,下暴雨就成河,难怪有人会被淹死在汽车里。河北邢台有人淹死在地下桥的汽车里,也是因为此处本来就是低洼地带,不适合修路通车。
2013年七月的四川暴雨中,成都周边的金堂老县城被洪水淹没。2012年,笔者曾出差金堂,此处位于三江口地区,沱江源头的绵远河、石亭江、湔江3条大河流入金堂境内称为北河,另有青白江、岷江水系的毗河在此汇合,这三条河流汇合横穿龙泉山脉形成金堂峡,金堂峡谷上游是著名的鹿头山暴雨区,按照贾让的理论,是绝对不适合人类居住的。查历史资料,从公元839年到1949年间,沱江发生大洪灾39次,几乎每次金堂都是“漂没民舍数千,决田数千上万,溺毙居民数百上千名”。新中国成立后,金堂县城洪水成灾的重现期为2至3年一遇,重灾的重现期4至5年一遇,特大洪灾重现期8年一遇。尤其是1981年夏天那场特大洪灾,从三江口到赵镇以下,洪水冲毁堤岸,卷走房屋、吞噬农田无数,造成了极大的损失。说实话,看到这样的记录,笔者的心情是非常沉重的,看来,今年金堂老县城的被淹,不是偶然,而只是历史的又一次循环,悲剧的又一次重演。这次被淹之后,报道称当地政府狠抓安全隐患排查,筑牢安全防汛“堤防”,态度无疑是积极的,但也还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水灾问题,于是不免感叹:这究竟是人类意志的顽强,还是人类意识的蒙昧?
据《华西都市报》报道,2013年四川水灾中,发生重大泥石流灾害的都江堰中兴镇三溪村,是一个避暑休闲点,这次泥石流中的死亡人员,主要集中于此。
2012年夏天,笔者出差路过甘肃舟曲县城。2009年,舟曲发生了特大泥石流灾害,但比灾害造成的惨状更让人触目惊心的却是舟曲县城的主街道,就建在一条干枯的河道里面,这就难怪泥石流一下来,就淹没了舟曲县城的主体。
笔者曾去过陕西合阳县的黄河边,看到的情况也让人担忧,黄河滩上,有不少地方已经被开垦为田地,或者鱼塘,也盖起了一些房子,可以想象,这样的情况还会继续发展下去,黄河一旦某年水势大涨,这里的人们会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从西安到西安—咸阳机场的路上,路经渭河某段,笔者同样看到有房子已经在渭河河滩上盖了起来,是的,这些年渭河是没有多少水量,但谁又能担保某一年不会发大水呢?前不久,和朋友去秦岭沣峪口吃农家乐,那家农家乐就建在一道溪水旁,主人还用山上流下来的溪水弄了两口鱼塘,笔者当时还笑言:这真是从龙王爷手里抢食啊!听起来是玩笑话,其实却是说中了某种事实,把农家乐之类的娱乐场所建在山溪流经的地方,可以贪图一时享受,但一旦山洪暴发,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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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举了这么多的事例,现在我们可以回答本文开头提出的问题了。现在水灾越来越频繁,受灾面积越来越大,所造成的损失也越来越大,其根本原因在于人出于发展的目的、无限度地与水争地。在城市里,表现在为了扩建城市,搞房地产,人们把一些本来用于蓄水、分水泄洪的地方改造成了工业区和商业区,加上地面硬化和城市下水道设施的不完善,每逢大雨,这些地方都会积水成灾,造成重大损失;在农村里,表现为人们在原来属于河流和湖泊的地方垦地和建房子、搞娱乐设施等,随着农村进一步城镇化,人们甚至把厂区、城镇也建在了这些地方,在一段时间里,水可能不会来,但一旦来了,就给人们的生命财产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人们可以用“洪水无情”这样的话语来表达情绪,但水本身并没有错,它只不过去了它该去的地方,犯错误的是人,犯了错误就会受到惩罚,这是天道!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当然,解决当前中国的水利问题是一个复杂的、系统的工程,牵扯到如何城市化、建立起和西欧、美国和日本一样的城市下水道、怎样对城乡雨水进行综合利用等各方面的问题,但是首先我们要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回到我们祖先伟大的智慧那里:不与水争地,给水以自足的活动空间,水走水道,人走人道,遵从天理,对自然多一点敬畏,存一份尊重!其次,在上述思想的指导下,根据具体的情况,采取一些针对性的措施,这样做,即使人口增加了,产业增多了,也还是有办法把水灾损失降到最低。
或许,不,肯定还是有人会反对: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把人从水的区域迁出来,你知道这有多么困难吗?要付出多大代价吗?是的,是有困难,也会付出代价,但远在两千多年前,贾让就给我们算好了一笔账,从账面上来看,采用他的治水上策,不但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且所付出的代价是最小的。更感性地说,生命的价值高于一切,与其每次冒着危险去洪水中救人,还不如防患于未然,把人安置在洪水淹不到的地方。
2011年本刊的“水利专辑”中,转载了周魁一教授的多篇文章,在其中一篇文章中,周教授讲了这样一个故事:1993年青海省共和县沟后水库发生深夜溃坝事件,死亡288人,失踪40人,死者大部分都住在县招待所里,而招待所建在河滩之上,水库溃坝,一下子就造成了灭顶之灾。但是当时的调查只注重溃坝的技术问题,而对能够大幅度降低灾害的管理措施却没有进行科学的研究。在周教授看来,把招待所撤离出河滩地就是科学的方法,但大多数人都不这么想问题,所以周教授这么写这些人的心思:“把招待所撤出河滩地也算科学?”今天看来,这不但是科学,而且是大智慧,来自于我们伟大的祖先,来自于贾让!
此文初稿完成后,笔者翻阅台湾建筑学女学者廖桂贤女士的《遇见好城市》一书,她在考察了美国、荷兰等地的洪灾情况后,恍然大悟:“和河流争空间,争不赢的”,同时介绍了荷兰现在不与河流争地,还地于河的情况,以为是先锋的理念,实际上,同样的话,贾让早在千年前就讲过了。Ω
◎历史上黄河的主要河道示意图
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也是一条多灾多难的河流,据黄河水利委员会统计,从公元前602年至1938年间,黄河下游河道决口1590次,大的改道26次,有记载的重大改道7次(通常以《尚书·禹贡》中所记载的河道禹河为有文字记载的最早黄河河道,这条河道在孟津以下,汇合洛水等支流,东北流经河南北部,再向北流入河北,汇入漳水,至今邢台,入巨鹿北的古大陆泽后,分几支向东北方向流入大海),其范围大体以孟津为顶点、北抵天津、南界淮河。
第一次是在公元前602年(周定王五年),洪水从宿胥口今淇河、卫河合流处夺河而走,东行漯川,至今河南滑县东北又与漯川分流,北合漳河,至章武今河北沧县东北入海。
第二次是在公元前132年(汉武帝元光三年),黄河在今河南濮阳西南瓠子决口,再次向南摆动,决水东南经巨野泽,由泗水入淮河。23年后虽经堵塞,但不久复决向南分流为屯氏河,六七十年后才归故道。
第三次是在公元11年(王莽始建国三年),黄河在今河北临漳县西决口,东南冲进漯川故道,经今河南南乐、山东朝城、阳谷、聊城,至禹城别漯川北行,又经山东临、惠民等地,至利津一带入海。
第四次是在1048年(宋仁宗庆历八年)六月,黄河再次改道,冲决澶州商胡埽,向北直奔大名,经聊城西至今河北青县境与卫河相合,然后由天津入渤海。宋人称这条河为“北流”,12年后,黄河在商胡埽下游今南乐西度决口,分流经今朝城、馆陶、乐陵、无棣入海,宋人称此河为“东流”。东流行水不到40年便断流。
第五次是在1128年(建炎二年),为抵御金兵南下,东京守将杜充在滑州人为决开黄河堤防,造成黄河向东南分由泗水和济水入海。黄河至此由北入渤海改而南入黄海。明代后期潘季驯治河以后,黄河基本被固定在开封、兰考、商丘、砀山、徐州、宿迁、淮阴一线,行水达300年。
第六次是在1855年(清咸丰五年),黄河在河南兰阳铜瓦厢决口改道,再次摆回到北面,行经今河道,北流由利津入渤海。
第七次是在1938年,为阻止日军西侵郑州,蒋介石命令扒开郑州花园口黄河大堤,造成洪水以阻隔日军。全河又向南流,沿贾鲁河、颍河、涡河入淮河,由淮河入海,直至1947年花园口被堵后,黄河才回归北道,自山东垦利县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