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副部长的即兴之言“中国建筑(3.38,-0.04,-1.17%)平均寿命30年”，点燃了由“楼倒倒”、“楼脆脆”等系列事故而酝酿良久的社会情绪。争论的焦点，一开始就超越了建筑质量的专业范畴，进而演化为对中国城市规划弊病的批判，以及对背后行政积习、社会机理的反思。本期海国城志，聚焦建筑寿命话题，回归建筑质量保障范畴，呈现异国不一样的相关经验。
只要出现问题，建筑师承担全部责任，有了权力的同时也背上了责任。
　　以前的房子，只要不是官宦富豪人家，总不过是请几个木匠，平地立起墙柱，搁上屋脊椽檩门窗瓦片。虽耗时不过百来天，住上几代人也不稀罕。可是人聚成群有了社会后，建筑渐成了有分工有协作的专业活，所谓寿命倒成了任何环节都不可懈怠的复杂目标。
　　在法国，建筑工程分为私人项目和公共项目。两者都处于一个叫《公共合同法》的约束之下，这是业主和被委托者之间合同关系的法律基础。而公共建筑因为其业主是政府，牵涉更多方面的利益，所以还必须受到另一部《公共项目责任人法案》的约束。这部法案，甚至明确了一个公共项目从策划到交付使用期间内必须要经过的步骤，周期和相应的责任分配，缺一不可。
　　我参与建设的巴黎拜勒韦尔区游泳馆，业主是巴黎市政府，可做范本来解剖法国建筑师的角色。作为受委托的乙方，建筑师前期负责制定项目任务书，组织招投标和方案过程中的控制与交流，往往还有结构技术工程师作为配合。有时，根据方案的特殊性，业主还会要求“乙方”的团队中包含历史学家，或者舞台装置设计师、声学工程师等等。
　　而巴黎市政府则会聘请项目管理助理以加强自身的专业能力。
　　自从方案中标报批到设计部分完成，拿到了建造的许可，接下来就是施工方的招标。根据法律，施工公司的选择权在业主手中，但是如果建筑师继续跟随方案直到竣工交付的话，他的意见对施工公司的选择也很重要，所以常常并不是报价最低的施工公司中标。之后，施工公司将根据建筑师提供的设计图纸来制做施工图纸，然后一式三份分别交由建筑师、业主和由业主所聘请的监理公司。一旦三方签字都表示通过，建设就可以正式启动了。这时候，三方同时组织工地巡查。建筑师的任务主要是监督施工公司是否在贯彻自己的设计意图，对所有和设计图纸不一致的地方，建筑师都有权要求施工公司敲掉重做；业主对工地的巡视则是掌握施工进度、施工过程的安全保护以及结构构造的安全问题；监理公司的任务是全程依照图纸监视施工方，从整体上杜绝施工公司弄虚作假的可能性。在这期间，建筑师和业主之间仍然要保持联系，如果建筑师认为施工公司并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实现设计方案时，他可以中途要求业主解雇施工公司，重新组织招标。
　　拜勒韦尔区游泳馆项目的施工阶段持续了两年多时间，直到2009年夏竣工。但是竣工后，施工公司的任务远没有结束，因为随后的一年里，建筑师要进行严格的验收，只要出现和设计图纸上有出入的部分，施工公司都得无条件修正和添补。再接下来，则是长达十年的保质期，只要在十年内出现了质量问题，比如裂缝、漏水，业主都可以追究当事人责任。举一个极端的例子，戴高乐机场顶棚的坍塌事件之后，最终判定仍由当年的施工方来承担责任。
　　和公共项目相反，私人项目的建设要简单一些，合同的签订和履行完全是在业主和建筑师之间进行的，建筑师的权力也大了很多。政府则通过两个措施来控制私人项目的质量。第一是项目设计的报批，政府通过城市规划的要求，设计的合理程度以及是否有安全隐患来决定是否通过——如果是个高层住宅楼，那么就肯定不会在巴黎市中心得到通过；第二是建成之后，只要出现问题，建筑师承担全部责任。作为建筑师来说，在有了权力的同时也背上了责任，所以自然在方案进行过程中就会将质量安全列为第一考虑。
　　总之，经济利益与建设决策分而治之，给予权力的同时也给予同等级的问责，也许这两点会给尚未完全规范化的中国建设市场一些启示。
　　(作者系法国建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