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去年冬天退休后,曾有过一段心情失落的日子。总觉得自己还可以做什么事儿,其实这是肯定的。但爸爸是一个容易自卑的人,性格里悲观的成分又多,刚退下来的时候,有很多想法,我想一面是自己老了,对他人没用了的失落;一面是想东山再起,重新做点什么的自我鼓励。我偷看他的日记,他写到:“人从单位退下来,总该为家庭为社会做点什么。”读到这儿,我不禁在内心感叹,爸爸的思想境界还真高呢。 一次我在妈妈家,妈妈看着爸爸写的几句顺口溜笑了。把我叫过去,让我看。具体内容已经忘记,大概内容是家庭下水道堵了,以及家庭一些简单的维修,这些事情请都来找老耿。过了几天,我再回家,家里已经添了一个机动三码车,问这个干什么用,妈妈说,我爸想春天的时候去配钥匙,钥匙机已经买好了。机动三码个子不小,我问怎么买这么大的。妈妈说你爸想买一个小的,后面有一个座位大小的,我觉得太小,不实用,就让他买了个大的。小的那个我们楼下的老两口就有一辆,老头经常拉老婆出去兜风,在街道上是一道很不错的风景。由于车大,家里的院子又小,爸爸到了春天,生意又没有开张,所以妈妈就又张罗着卖,现在放到妹妹家的场院儿去了。去配钥匙这一计划显然是泡汤了,而且还花去了几千元先买了辆并不中意的车。
一次我在妈妈家,妈妈看着爸爸写的几句顺口溜笑了。把我叫过去,让我看。具体内容已经忘记,大概内容是家庭下水道堵了,以及家庭一些简单的维修,这些事情请都来找老耿。过了几天,我再回家,家里已经添了一个机动三码车,问这个干什么用,妈妈说,我爸想春天的时候去配钥匙,钥匙机已经买好了。机动三码个子不小,我问怎么买这么大的。妈妈说你爸想买一个小的,后面有一个座位大小的,我觉得太小,不实用,就让他买了个大的。小的那个我们楼下的老两口就有一辆,老头经常拉老婆出去兜风,在街道上是一道很不错的风景。由于车大,家里的院子又小,爸爸到了春天,生意又没有开张,所以妈妈就又张罗着卖,现在放到妹妹家的场院儿去了。去配钥匙这一计划显然是泡汤了,而且还花去了几千元先买了辆并不中意的车。
用妈妈的话说,这些天爸爸是越来越不象样子了。每天除了玩儿就是玩儿,脑子里不想别的。以前是周六周日才和一些老人相聚在自家院子里拉二胡,几个老头拉起来,惊扰的四邻不安,没过多少日子,有意见的话就传来,楼上说,拉二胡下午影响了她的休息,与我家隔几家的一个婶儿说,她半夜经常熬夜打麻将,全在下午睡觉,这一拉,她神经还衰弱,觉就更睡不成。前些日子,我和老公回家,爸爸在吃饭前说告诉我们一个新闻,我好奇的问是什么新闻。爸爸说,“你知道赵薪家为什么不让我们周六周日拉二胡了吗?”赵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妈妈说:“她妈说她要升初中,怕影响成绩,不能好好复习。”爸爸拍手笑着说:“不是,不是,是我们一拉二胡,她就想上厕所,只要拉就想解小手儿。”说完兀自笑开了。把我也奇怪坏了,惊问:“你怎么知道的?天下还有这样的事儿。”原来是赵薪她妈找来这样说的。
以前几个伙伴集中的活动只有一两天,其余爸爸在自家拉,一般是晚上。现在可不同了,每天晚上彻夜不归不说,大白天他也要背着二胡跑出去了。两三个月前,我住妈妈家时,爸爸总是先和妈妈请示,妈妈应允了,自骑摩托跑几里,到城内的一个小公园里去看几个老人拉二胡。他并不认识人家,只是躲在一边,看和听。回来还感慨着说,人家拉的好,我主要是看人家的手怎么动。妈妈一般不同意他晚上出去,一是为他的安全着想,二是妈妈自己在家,没着没落的,爸爸就盼着我们去,如果住在那里,妈妈有了伴儿仿佛就成了他最欣慰的事儿。一天,老公值夜班,我去了,打算住在那儿,我看到爸爸又和妈妈商量要出去,妈妈虎着脸答应下来,说你去可以,但是不能骑摩托,得骑自行车。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院子里,拖起车就往门外走,我追了出去,他门关不关也不顾及,哧溜一下就着急地蹬上车,为了加快速度,还象年轻人一样把背压低。
如此一段日子后,爸爸在我家附近的天宫寺塔公园终于建立了自己的营地。几个曾在我家拉的老友都聚集到了公园的亭子里,天刚蒙蒙黑,爸爸就走。更有甚者,大白天,他竟然也不归家了,找人切磋技艺。妈妈脾气火暴,中间给他打电话,爸爸一听是妈妈,不等妈妈说话就挂掉。过一会还是如此,把妈妈气得就要跳起来了。妈妈是一个过日子的人,总觉得人这样呆下去非废掉不可。家里虽然开着小卖店,在爸爸的工资之外有些收入,但是妈妈总觉得应该让家里的劳动力还是闲置,应该更充分的发挥利用。
妹妹和妹夫在工作之余搞建筑器材租赁,想让爸爸去帮忙,可爸爸在没有退休时就表示不会去。而且,他还明申,自己在单位被人管了一辈子,绝对不给私人干,不看别人脸色而生活。妹妹和妹夫是非常希望爸爸去的,可他自尊心太强,而且转不过弯儿来,就是不想给女婿干。我也劝爸爸,说给姑爷干怕什么,力所能及干点,就是干不好,姑爷还批评你咋着,再说了,批评咱们就不干了,更何况他不会那样。不管我说,妈妈惦记着闺女,和他说过多少次,那就甭提了。
妈妈前几天和我和妹妹说我爸就知道玩儿,啥也不干,心思全在上面。妹妹对爸爸不去帮助她,心里也有怨气,但是是自己爸爸,又没办法。妈妈在爸爸退休后就常说,也就是我爷爷给他个小班儿(接班),要不,他这一辈子不一定活到什么样。那天,妹妹也这样说。那天我冲她们发火了,我对他们说:“你们别说我爸了,我不爱听。让你们这样一说,我爸就啥也不是了。”妈妈竟然委屈了,声调都变了,说:“我没说,啥事儿都得我自己顶着,跟你们说说也不中。”
当天晚上和老公散步时和老公商量,让爸爸到他们单位去上班,早晚有班车接,去看管库房,活儿也不累,一个月1000多块钱,我想爸爸完全能够胜任。第二天中午回家,爸爸正蹲在院子里择豆角儿。我也蹲下,对他说:“爸,去王刚他们公司你去吗?在库房,不用干什么活,就是计一下数,随带着收拾一下。”爸爸头也不抬,低声说:“我不去。”“你为什么不去?”我有些着急了。爸爸说:“我老了,干不了。”“你有多老?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干,怎么就干不了呢。”“那我就干不了,我对数字不清楚,别给姑爷擦脸。”“咋会呢。你和他不是一个部门,他管不着你,在一个部门存在着你干不好,有他不好批评你的问题,可你们不是一个部门。去吗?”他还是头也不抬,低声说:“不去。”
在那一刻,我觉得爸爸就是一个孩子,在自己一些计划落空后,迷恋于妈妈看来是玩儿的二胡,大家都希望他出去干点什么?就连我,都觉得他应该出去。我的出发点是想让在工作中生活打开另一扇窗子,多一份和他人相处共事觉得自己还有一份用处的快乐。这样妈妈也会觉得开心。可爸爸执意如此,我也没有丝毫办法。我甚至想,我们是不是太残酷了,他玩儿就玩儿好了,只要他快乐。一个月的退休工资也不少拿,还图什么呢。他也并不是没有资本玩儿。
可前两天回家,妈妈竟然告诉我,爸爸上班了,在一家看守所给犯人做饭。是一个和爸爸拉二胡的刘大爷,他退休后,一直在那个看守所寻一份事儿做。这次,食堂的一个师傅因为工资的事儿和所里闹意见,想不干,刘大爷就介绍爸爸去。妈妈说:“这你爸爱去,可以随时和你刘大爷喇二胡的事儿啊。要不他不去的。”爸爸真去了,早晨6点就走,直到中午12点多回来,然后睡一个午觉,三点,就又走,直到晚上6点再回来。中午由于忙着给大师傅打下手,所以,酒不能喝了。晚上本也可以在那儿吃,可爸爸得回来喝酒,一天减了一顿酒,可不能再减第二顿。晚上刚喝完,吃完,就又迫不急待的背着二胡去娱乐了。
我越来越觉得,爸爸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心性也是高洁的,总觉得做饭这样的活儿委屈了他,但我们认为好的,他不去,他有自己的选择。昨天中午回妈妈家,刚下车时,不禁想到少年时对爸爸的一些偏见。每一个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的爸爸是棵可以乘阴的大树,在青少年时代,我也想这样。可爸爸爱好自由,不善交际的个性,和爸爸出门,甚至需要我打天下的个性,让我觉得他就是一棵小草,不能保护我。他自卑,怯懦,在陌生人面前说话都不自然。还记得带他去老师家,是为了让老师多关照我。老师以为是我自己来的,从门内迎接我,差点把爸爸关在门儿外。我把他拉进来,让老师关照我的话他一句也没说,一句别的话也不说。老师问他是否在铁路上班,他才回答了一句是在铁路做小工。
那天晚上,我在离家几百里的外地给在石家庄读书的妹妹写信,由于想参加对口升学,所以才来。想参加的就几个人而已,大部分同学都不来了。宿舍玻璃又破了,是寒假过后的乍暖还寒的季节,风从外面灌进来,面对着残破的空落落的宿舍,我边写边哭,感到自己既孤单又无助,为爸爸的怯懦而伤心欲绝。还记得妹妹曾对我说爸爸在哥弟中间没有位置,大爷的孩子结婚,几个人商量给大爷多少钱,却把爸爸算在了外面。结果我家给的最少,爸爸因此很生气。爸爸行二,他想他的兄妹应该尊重他,来找他商量的。可没权没位,自然受到忽视。妹妹在乘火车与我同奔赴一个小城时和我学事情的经过,我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一直流了两三个小时。
可无论怎样,爸爸还是我们的爸爸,在这个世界上他是真心爱我们的,又有什么是爱不能化解的。只是,想想过去对爸爸的看法,不禁还有一份愧疚在。即便他就是一棵草又怎么样?一棵草照样吸收阳光与雨露,照样可以有自己的信念和活法儿。我不能要求自己的亲人非是一棵大树,是一棵草就够好了,一棵草用爱用信念构建的世界一点也不比一棵树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