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Snowplum





　 作者以拟人化的手法，以流畅生动的笔墨形象地描绘了一片普通的叶子由美丽而丑陋，最后走向死亡的短暂一生。描写了这片叶子与脚下默默奉献的泥土之间纯真美好的爱情，表达了作者渴望真实爱情的心境。



飘叶醒来的时候，望见的依然是山坡下弥漫飞扬的尘土。躁动的猫城在远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每天都是这样，唉，难道这就是属于我的世界么？”悄声自言自语的飘叶，微微摇了摇头。每天晨光初升的时刻，这片自诩为诗人的叶子站在树枝上总是这般忧郁。却没有谁听过他朗诵过一首诗。
在远离尘嚣的山坡上，精灵们一有闲暇，便藏在林木和草丛中轻声细语地交谈。他们是多么羡慕下面那个在夜晚中能散发出光彩的世界啊！飘叶却总是对此不屑一顾，因为，他的世界已经藏在了他的心中，一切凡俗的生灵又怎么能够体会呢?

鉴于诗人孤芳自赏的性情，所有的花儿对这片最美丽的绿叶只有敬而远之，即便是草丛中聪明伶俐的精灵也对不解风情的他暗自生了许久的怨恨。日子长了，仰慕逐渐变成了默然，终于，似乎没有谁再去注意树枝上的飘叶了。甚至，不知在什么地方偶尔还会传出一两声似是而非的嘲笑。对此，飘叶仍然充耳不闻。
终于安静了，少了别人的期许和关注，这一刻，飘叶才觉得好像来到了自己的世界。忽然，他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人们是那么迷恋你美丽的形体，他们暗恋你，崇拜你，可为什么你却总是那样忧伤呢？”
飘叶晃了晃身子，惊讶地盯着那树下的空旷，他们不是都走了吗？是谁在和我说话呢？

“飘叶，我在这儿呢。是我，我是在你下面的一块泥土。也许，我太不起眼了。”飘叶这才发现，会说话的原来还有泥土，那的确是一块不太起眼的黑土。意外的飘叶竟然也有点好奇，淡淡地说：“对不起，黑泥，我以前从未注意过你。可能大家也都从未注意过你吧？”
“没关系，我也是因为他们都走了，才鼓起勇气和你说话的。”
“怎么，你害怕他们？”
“有点吧，我只是一块被他们踩在脚下的泥土，长得又丑……在这儿，美丽是人们的惟一信仰，看见丑陋的形象只会让别人觉得不快。”

黑泥的模样的确不能让人产生任何美的联想，但对这个被凡俗之辈踩在脚下的家伙，飘叶却反而有了一些好感，他温和地安慰说：“虽然在最底下的你并不美，可你绝不低下。”
听到这话，黑泥笑了，说：“谢谢你，诗人，我就知道真正高傲的其实是他们而绝不是你，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忧伤呢？你是美丽的，有绿色的青春和迷人的身型，谁不羡慕你呢！”
“可爱的黑泥。”(听到这话，黑泥的脸有些泛红)飘叶说：“没有人能理解这个世界带给我的痛苦，当然，这个世界是属于你们的，而不属于我。在我的世界里，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囚犯。”
“囚犯！”黑泥的脸色惊讶地反倒有些惨白。

“是的，一个囚犯。枝丫就是我的监牢。在这个监牢里，每一天，我只能不停地回头张望风儿经过的背影。可我多想像风儿一样，自由飞翔，穿越更高耸的山川，掠过更宽阔的大海，在幽静的山谷中回旋，与跳跃的飞鱼嬉戏……可是，我这奇怪的身躯，我这为人赞颂，青春美丽的身躯却只能牢牢地守在这里，生命不过是一场短暂而漫长的徒刑。哈哈，多可笑啊，一片叶子居然梦想着像风儿一样飞！在这棵树上，我和我成百上千兄弟们每天展示着身姿，迎风飘动，我们是多么令人赏心悦目啊，我们飘，我们永远在同一棵树上飘动着，终有一天，你会看到我们真正的美丽。”
黑泥没有答话，沉沉地埋起了头。尽管，自己一直默默围绕着这棵树，每一天仰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而她却还是不能明白一片属于叶子的心，更何况是一个关于风儿与飞翔的梦想。黑泥永远只有属于黑泥的想法，但此刻，她已明白自己其实离他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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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泥记得，那是一个临近夜晚的黄昏……
受伤的云雀颤抖着翅膀，勉强飞上了树梢。不经意地将美丽的羽毛轻轻拂过了飘叶的脸颊。惊异万分的飘叶第一次见到了一只美丽的鸟儿——一只能够随风飞翔的鸟儿。
云雀噙着泪水喃喃地自语：“上帝，为什么你要我爱上了他？”她那被抓伤的翅膀在疼痛之中微微地抖动。飘叶听不明白这鸟儿的话语，却已深深看出了她心中的忧伤。飘叶早已忘记清高，痴情地用身躯轻挨着云雀的翅膀，仿佛要抚平她的伤痛。

“小叶子，难道你想医治我的伤痛么？不，你不能。你怎么会懂得一只鸟呢？你只是一片不能思想的叶子啊！”
飘叶不知道鸟儿在说什么，只看到她尖尖的小嘴一动一动的，发出的声音犹如精灵们缥缈的歌声。多么动听的歌声啊！假如，你能衔住我，我便能进到了你的心中，跟着你一起飞了。霎那间，飘叶心中的甜美淹没了所有的忧伤。
“如果死在了他的嘴中，究竟是不是一种幸福呢？”受伤的云雀仍在矛盾地思索，“叶子，如果你能说话，你会让我再去见他吗？”叶子依然沉默，只是微风吹过的时候，竟然没有飘动。

云雀像是下定了决心，坚定的说：“就是死我也要再见他一次！来世一定变成一只猫，和他在一起！”云雀再次抖动着已经滴血的翅膀，“呼”地乘风飞上了天空。飘叶只觉得心中一空，随即，波涛汹涌的忧伤呼啸而来……她为什么要往山下的帽城飞呢？那里不是一个猫的国度吗？啊！她刚才的伤口？
飘叶感到了一种不祥，他拼命地摇动着身子向着山下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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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来了。树林中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哭声，那是树叶们的哀鸣，不仅是为早己随地而葬的花儿，也为凋零的自己。
飘叶不想再闭上眼睛了。他的生命中早已没有了白昼和黑夜。
无论是在朝阳里还是星光下，飘叶的眼睛都像是要望穿山下的猫城。精灵们吃惊地认为飘叶也开始迷恋上了尘烟滚滚和五光十色的世界。哼，终归是生命短暂的凡夫俗子啊。

只有黑泥知道飘叶是在等待那只美丽的会飞的鸟。黑泥再没有去打扰飘叶，因为，她看见的故事何尝又不是自己的故事呢?黑泥依然深埋着自己那张丑陋的脸，不再抬头，只是树下的泥土依然像春天一样坚持着潮湿松软，拼命创造着生机。但飘叶日渐枯黄的脸庞，却开始生出了点点黑斑。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山坡上刮起了阵阵秋风。
已年老泛黄的飘叶笑了，眼里却有晶莹闪动。

“黑泥，黑泥，谢谢你!我最幸福的时刻要来临了！他们来接我了！我也将完成一生中最好的一首诗了。”
黑泥慢慢抬起潮湿的脸，望着呼唤她名字的飘叶。飘叶吃惊地看见了一张久违而丑陋的脸，与他同样闪现着惊讶的神色，而且，那张泥土的脸竟然还流淌着滴滴红色的眼泪。
“飘叶，你老了？我……我还是没能给你保持美貌的养分，对不起！”
　　“不，我必然要老，必然要丑，也必然要死去。只是直到最后的时刻，才想起感谢你这个朋友，虽然，我们谈话不多，但我知道你对我默默奉献了很多。只是上帝让我们并不一样，就像叶子永远是叶子，鸟儿永远是鸟儿一样。一切不过是命中注定。”

黑泥的泪水渐渐已经融化了自己。
“你，不是在等她吗？你不能死！”
“她，她是谁呢？最后一刻，我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她是一只能够飞翔的鸟，走的时候是乘着风的，而今天，我终于也将能乘风飞翔了，黑泥，我的生命刑期即将结束了！死亡会给我自由。”
“我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再飞回到我的身边了，必须发生的永远是那些不该发生的。我只是一片有着奇怪身躯的叶子。上帝让我们贴得如此亲近，就是为了我们各奔天涯。”
“永别了！上帝爱我们，所以让我们承受痛苦。”

树上的叶子飘飞的风中，像旋转的雪花，纷纷落落，而瞬间里秋风却将一片最美丽的叶子卷上了天空，仿佛将他幻化成了一只振翅高飞的鸟儿。
黑泥看见那片最美丽的飘叶似乎在风中浅浅地微笑，缓缓地向她飞来。
这就是飘叶最后的诗句吗？
在泪水中瘫软的黑泥，慢慢张开了双臂。
来吧！来吧！
你这疲惫的叶子在这最后一刻，快投入我宽阔而丑陋的胸怀吧！
让我们永远相拥沉睡，淡淡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