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故事,给心灵枯萎的花浇些水!~
thy-dreames
thy-dreames Lv.12
2005年11月17日 17:43:25
来自于闲聊茶吧
只看楼主

一、有一个人,是山里人,有一手好木匠活,劈木头不用弹墨线,直接拿斧头砍,一条线也是笔直光滑。他还无师自通了雕刻,只要眼睛见过的,就没有雕不出来的,雕在那床楣上喜鸦简直就会吱吱喳喳叫出声,但他还是穷。     山里人一年到头难得添件新家俱,就算添,也因为他是孤儿而为人又懦弱敦厚,工钱往往压得极低,有时就管个饭饱。他对此从不计较,他从小是吃百家饭吃大的,心里一直念着乡里乡亲的情。他也没有很多梦想,觉得这样也挺好。孩子们都喜欢他,常追在他屁股后,向他讨那些木头雕成的小狗小鸡。

一、有一个人,是山里人,有一手好木匠活,劈木头不用弹墨线,直接拿斧头砍,一条线也是笔直光滑。他还无师自通了雕刻,只要眼睛见过的,就没有雕不出来的,雕在那床楣上喜鸦简直就会吱吱喳喳叫出声,但他还是穷。
    山里人一年到头难得添件新家俱,就算添,也因为他是孤儿而为人又懦弱敦厚,工钱往往压得极低,有时就管个饭饱。他对此从不计较,他从小是吃百家饭吃大的,心里一直念着乡里乡亲的情。他也没有很多梦想,觉得这样也挺好。孩子们都喜欢他,常追在他屁股后,向他讨那些木头雕成的小狗小鸡。
    有天清晨,他与一个小孩子在山坡上玩。小孩子的姐姐来了,把淘气的弟弟斥责一番后就对他歉意地笑。这小孩子的姐姐真美,长长的麻花辫,腰肢细细,脚踩在青色的露水上,人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他情不自禁地雕起她。他雕了整整一天,雕得日落西山,月上柳梢。她从田里归来,扛着锄头,瞥眼瞧见他手中雕的木头人儿,顿时羞红脸,从他手上抢过,用锄头砸烂,再啐了他一口,跑开了。他不可救药地喜欢上她。
    他想娶她。她爹没反对,但要一万块钱的财礼。
    他点头答应了,但请求她爹宽限一年时间。他出了山,在县城街头帮人雕像,一年后,他挣了一万块钱。那天晚上他收拾行囊准备回山里娶她,突然听见隔壁哀哀的哭音。那里住着一个可怜的女人,没有老公,独自带着两个孩子整日以泪洗脸。他一问,原来是孩子病了没钱上医院。他就把孩子送入医院,然后两手空空地回到山里请求她爹继续给他一年时间。她爹同意了。这次,没用一年的时间,他就挣了一万块钱。但他想,他得多挣一点,盖上三间大瓦房,再雇顶花轿,请上一班唢呐,风风光光地把她娶回家。他就没有马上回去,结果等他快要挣到二万块钱时,他藏在被褥里的钱全被人偷走了。他非常伤心,却没办法,只好回去请求她爹再给他一年时间。她爹皱着眉咂着嘴同意了。他对自己发誓,一挣够钱就立刻回来娶她。他终于挣够了,兴冲冲跑回去,但她却嫁给了别人。他跑去质问她爹。她爹漫不经心地说,你都哄了我两次,我哄你一次,又有什么不可以?后来他才知道,她爹收了人家二万块钱的财礼。
    他很想念她。他失魂落魄地走着,摸黑跌跌撞撞地赶了五十多里山路,跑到她为人新妇的那个村庄,一直在门外守到天亮。她出门挑水。他问她为何不等他。她就哭。哭声大了,她男人听见就从屋里蹿出来对他一顿暴打,还用石头砸破他的头,用力拗断他的手指。他不能再做木匠活了。他这么想着,没有反抗,只是悲伤。他在这个村庄附近住下,平日就*打些短工度日。一年后,她生产了,生了个大胖小子,自己却得了血崩,眼看就要熬不过去。他带上那一万块钱跑到县里挨个给那些医生下跪磕头,也不哭,就使劲磕,磕得头破血流。一个老中医动了恻隐之心,就带着药箱跟他来山里治好了她。她男人哭得泪人一样,猛力抽打自己嘴巴,求他原谅。他仍不说话,仍然*打短工度日,仍然守在她身边。
    大家渐渐地开始叫他哑巴。
    那天晚上,她来到他屋里,用布蒙起窗户遮住月光脱下衣裳露出比月光还要光滑的身体。他推开她,说话了,不要这样。她就哭,跪在他脚下,抱紧他腿,嘤嘤地哭。他就又闭紧嘴。他拒绝了她。
    过了一些年,她男人死了,她也老死了。那天清晨,他佝褛着背坐在铺满露水的山坡上,被阳光晒着,心里突然一动,回了屋,从最旮旯找出久违多年已没有光泽的凿刀,在屋后堆着的原木里找出一根最好的,剥皮剔净,手指来回细细摩梭,开始雕了起来。一开始他并不晓得自己要雕什么,他的动作不无干涩,但很快,他找回了感觉,残缺的手指并没用有影响他的动作,他越做越利索,最后快活得笑出声。耗去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雕出一个真人大小的她。他想,这回,他不怕她用锄头来砸了。他在阳光下眉飞色舞。然后他也死了。
    又过了一些年,没有人再记得他。尘土湮没了他。他的骨头成了灰烬。
    而那个真人大小的“她”却被人小心翼翼搬入庙里,每日香火供着。大家都说这个“她”是观世音菩萨,否则这世上哪有这样眉眼盈盈的木头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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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y-dreames
2005年11月17日 17:43:56
2楼
二、有一个人,她有个妹妹,比她小两岁。
    长姐如母,她待妹妹极好,好吃的东西若有两个,她便吃小的;好吃的东西若只有一个,她就不吃。家里的经济条件不是很宽裕。母亲过世得早,父亲又是老实巴交的工人。她念完初中没再继续上学,去了一家铺子学做裁缝,一是学徒期虽说没工钱但毕竟管饭多少也能减轻家里一些负担,二是待三年学徒期满就能开店赚钱供妹妹上学。她是这么想的。
    日子一天天往下过,“过路”的“过”,没有好,也没有不好,公路马路铁路海路甚至是黄泉路,只要是路,就总得有人走。
    贫贱人家百事哀,她尽力让这个家维持着一种和睦与幸福。有人问她,你整天忙碌咋就不晓得发一次脾气呢?她抿嘴笑笑,低头不说话。她对闺中密友说,人哪,日子过好了才会有脾气,过得苦,哪还有发脾气的力气?
    她妹妹补习二年后终于考上一所名牌大学。她也成了当地一位小有名气的裁缝师傅。她嫁了老公,并用店里的收入支付她妹妹这四年的学杂费生活费,自己却极省俭,吃饭吃衣买菜有向来只捡最廉价的。她想,这是她应该做的。她老公对此曾有过几句怨言,她就给了他半个月的脸色看。期间她还生了个女儿。
    她妹妹毕业后分配至省go-vern-ment工作。那年,她父亲也时来运转,因为搞旧房折迁,开发商补偿了一套房与一笔钱。日子眼看就像是麻花杆子往上蹿。她脸上的喜色也日渐多起来。过了二年,她妹妹嫁了人,嫁给省里的一位处长,买了三室二厅的房,家里装修得那个金碧辉煌就让人的眼珠子往下掉。她去过几次后渐渐去得少了。生活本来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是一条河流,拥在一起流过一段,再在某处分开,各自潺潺地响,向着生命的那头奔去。
    她老公所在的工厂突然宣布改制,工人被买断工龄,每年四百元。她老公央她去求小姨子看看能否帮忙找份事做。她去了,姐妹俩在饭桌上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渐渐就没了话。她回了家,终究是没开口请她妹妹帮忙。她有点难过。人家都说血浓于水,她妹妹本来当知道姐夫的事,何况,她爸也说他已打电话说了这事儿。她想,她妹妹或许有不得已的难处所以没提吧。她用买断工龄的钱买了辆三轮宗申摩托,让老公去骑,起步价一元,刨去税费与油钱,每个月虽说风里雨里的,也能赚个五六百。穷日子穷过,富日子富过。她安慰老公。
    又过了一年,她与老公离了婚,带女儿回了父亲处。她不怕被老公打,可她受不了女儿也挨他的打。她也把离婚的事告诉了她妹妹,她妹妹在电话里哦了几声,骂过几声负心汉薄情郎就挂断电话。她放下电话,满脸泪痕。人情冷暖,世事如纸。她依然低着头做她的裁缝,做女儿的好母亲,父亲的好女儿。
    父亲慢慢老了,弥留之际吩咐遗嘱,房子给她,与房子差不多钱的存折给她妹妹。父亲可能是想一碗水端平免得有人闲话。但从省城赶来的她妹妹当即变了颜色,指着房子里的东西说,这些东西呢?父亲就笑,笑容不无惨然,说,你是大地方的人,哪会把这些破东西看在眼里?何况你姐一直伴在我身边,就算多拿一点,那也应该。再说,你姐的日子本来就过得艰难啊。她妹妹不做声了。
    父亲走了。当晚,她与她妹妹一起在房间里整理父亲留下来的东西。也不知怎么的,她妹妹突然从父亲床下翻出一个樟木箱子,撬开一看,里面有一把古色古香的铜镜与一柄象牙梳子,用红绸布严严实实包了好几层。这是她母亲留下的。她对此有些印象。她妹妹却冷笑起来,牙缝里冒出凉气,说,不公平。
    她问,为什么不公平?
    她妹妹说,姐,你懂不懂,这是文物。你有没有看过中央电视台一套的鉴宝节目?
    她还真没看过。家里不是没有电视,但店里的活总是那么忙,还要*心女儿,哪有时间去看?不过,关于文物,她还是听说过一些影影绰绰的事儿。
    她妹妹又说,这柄铜镜若是真的,怕要值上一百万。你说爸公不公平?她妹妹的眼睛闪闪发亮。
    她的心却越来越凉了,愣了一会儿,努力地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掉下,耸耸肩膀,扭过头去看女儿房间里的灯光,慢慢说道,咱家祖上又不是大富人家,哪有这样贵重的东西?
    她妹妹一撇嘴,这谁说得准?
    她想了想说,那你拿这把镜子去吧。
    她妹妹犹豫了,说,这梳子呢?万一这镜子是假的,梳子是真的?
    她说,那你拿梳子去吧。
    她妹妹说,万一梳子是假的,镜子是真的呢?
    她叹了口气说,这是妈妈留下来的东西,你总得给我留一样吧。
    她妹妹皱起眉头,突然叫起来,有了,然后迅速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喊道,喂,李先生吗?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两样东西,你能否马上赶来帮我鉴定一下?坐什么车?放心,不会让你打的,我这就打电话给我那个死鬼老公叫他派辆宝马接你。
    电话终于挂断了。姐妹俩相坐无言。良久,她说,妹,你去睡吧。
    她妹妹点点头猛然用力摇头,不,我不困。
    她妹妹的目光在铜镜与象牙梳上一扫而过,落在窗外透进的那缕冷清的月光上。这月光亘在她与她妹妹之间,微颤,像一条巨大的鸿沟。她明白了她妹妹的意思。她妹妹怕是担心她藏起这两件东西。她绞绞手,手指上的老茧扎得她有点疼。她盯着她妹妹那双保养得极好的手,笑起来,说,那我先去睡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牵着她妹妹的手,妹妹喊她姐,一声声,情真意切。她又梦见女儿,她牵着女儿的手,女儿喊她妈,一声声,也是情真意切。
    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凌晨时分。那位李先生赶来了,很快,给出结论。铜镜与梳子都是民国时期的仿制品,加在一起,值个二三百块,也就从省城开车到这儿的油钱。李先生叨叨地说着话。她没有再看她妹妹。她女儿正在阳台上背诵英语单词。阳光温暖地照耀女儿脸上那一层淡淡的茸毛,透明,而且光滑,像一个剥了壳的鸡蛋。鸡蛋很好吃。她突然感觉有些馋,咽下口唾沫,走去厨房,拉开抽屉,把平时舍不得吃的那些鸡蛋全找出来,共有九个。她把它们放入清水里煮,水咕嘟咕嘟地叫,她剥了一个,慢慢地吃,吃完,擦干净嘴,给女儿留下两个,另外六个鸡蛋全端出来。她招呼着她妹妹与那位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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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y-dreames
2005年11月17日 17:44:11
3楼
三、有一个人,她是医生,人很善良。当然这种善良并不曾到变态的程度,比如,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后,就赶紧为其念经诵佛、超渡亡魂、修坟造墓,更恐其死后单身寂寞,再踩死数十只蚂蚁为其做伴。
    一次手术,鬼使神差的,她犯了错误,导致一个女患者的子宫被割去。尽管医院为其遮掩,说患者子宫里面全是癌,并煞有介事地出具了相应的医疗鉴定报告,可她却心知肚明事情的真相。她非常难过,再也握不好那把手术刀,很快,被调离一线。
    后来,因为偶遇,她与女患者成了朋友,也认识了女患者的丈夫。他们是一对好人,相信别人想让他们相信的,木讷诚恳,没有对医院给出的结论提出任何质疑。他们只是悲哀地接受这一切。
    一个孩子是一个家庭的希望。没有了希望,这家庭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作为他们的密友,她发现了这对夫妻之间渐渐发生微妙的变化。她劝他们去领养一个孩子。女人应了,男人却很迟疑。也难怪,哪个男人不被繁衍自己后代的强烈本能所驱使?男人先天就是一种比女性更为自私的生物。男人是想离婚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男人乡下的父母更恨不得马上了结这段婚姻,就差没拿锄头镰刀打上门。
    女人伤心地垂下眼泪。她陪着女人一起掉眼泪。那男人就蹲在门边抽烟,一根一根地抽,抽得脸色焦黄。他们都没有错,错的只是她。
    她突然有了一个念头,男人不就是想要一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吗?她若是替男人生一个,男人不就仍可以与女人在一起?她被自己的念头吓住。她还年轻,不曾婚配,虽谈不上貌美如花,身边从来就不乏猛烈的追求者。她不能这样做。但这个念头就像一条毒蛇,紧缠住她,让她再也难入睡。
    人有了心,就有了疼。她考虑了一个月,终于做出决定。事情的因是她,事情的果也只能是她。这世上谁也逃不掉因果。她是一个唯心的人。
  
    她没有向女人谈论她的决定。她找到男人委婉地说出她的想法。男人开始不同意,觉得滑稽,后来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同意了。毕竟,他也舍不得女人,不想离婚,而去外面找人借腹生子,姑且不提钱——凭男人目前的收入绝对是拿不出来这钱——这过程也充满种种不可测的危险变数。男人被天上掉下的这块大饼砸懵了,甚至是砸得很欢喜。他或许还以为这是自个的雄性魅力在作怪。这是男人的劣根性。他也问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理由。她说,因为她与女人是好姐妹。他就相信了。就这样,她与男人生了一个孩子,再异口同声对女人说是领养来的。男人与蒙在鼓里的女人继续恩恩爱爱地活着。
    按说事情演变至此,她已经承受了果,内心应该恢复宁静,但她显然忘了事情的果也是事情的因,她再也割舍不下那块从她肚里掉下的肉。她来他们家的次数越来越多,提这带那,明显不大正常,每每看到孩子,这眼睛就痴了,而且还常抱怨女人没有及时给孩子喂奶换尿布又或者其他。
    女人的脸色就渐渐不好看了。终于,纸没包住火,女人知道孩子是她与男人生下来的后,心里顿时失去平衡,认定她是一只早就包藏祸心的狐狸精,大哭大嚷,歇斯底里地往窗外扔东西,突然错手把孩子也扔出窗外。孩子摔死了。女人进了监狱。女人与男人离了婚。
    她也疯了,每天在孩子的血泊处来回地走,喊着孩子的小名,有时坐下,抱起一块石头又或者一根树枝,温柔地将脸贴上,轻轻地唱起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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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y-dreames
2005年11月17日 17:44:22
4楼
四、有一个人,他去某处游玩。
  一日,途经一山,那山生得险峻秀丽,奇峰迭起,异石穿空。这人瞧得痴迷,便在崖壁溪流边坐,一时间清风透体,大有出尘之意。
  突然,他看见溪流对面出现一只吊晴白额虎。
  这虎甚是凶猛,窜出,扑落,惊起一片竦竦腥风。他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可一个人还是忍不住扑簌簌地抖。良久,虎饮完水,走了。这人骨酥筋软,赶紧来到山外,对人说,山里有虎。
  山民不信,说他们在这山里几十年就没见过老虎;说这儿地名虽叫老虎坑但老虎早已绝了迹;说若真有老虎就好了,那可是一级保护动物,不准国家会把这儿划为保护区,大家从此就可以拿上国家工资。也有人说他这是妖言惑众,是拿大家寻开心,是想出风头。个别有经济头脑的人更提出,他这是要赶走所有来这旅游的客人。总之,说啥的都有。这人不服,找到附近德高望重的老者,一番唇舌,说服老者带上数人,并由他支付这些人的开支,开始漫山遍野地寻找老虎。老虎却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着。这可能是因为山民们对如何找到老虎缺乏经验,也可能是因为有经验的山民因为这人每日支付给他们的工钱要远高于他们平日劳动所得又或者其他原因,所以就算察觉了老虎的踪迹也隐忍不言。
  很快,这人兜里的钱就见底了。山民们小心藏好最后一张钞票,痛痛快快地呷着酒,把这人嘲笑一番后,一一散去。
  这人却犟,按说山里有没有老虎关他屁事,他大可一拍臀部走人。可山民们的话语却惹怒了他,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就在这山里停留下来,也不雇人,每天早出晚归沾着露水披着星光在山里游荡,发誓一定要找到那只虎。
  他被人称为“虎疯子”。他形容枯槁。
  
  他父亲赶来了,言词谆谆,无用;继而棍棒相加,仍然无用。痴儿如此,徒呼奈何。有人就向其父献策,说心病仍需心药医。其父依言从马戏团买来一只老虎,乘夜黑风高,着人放于那溪流处。翌日,这人见着这虎,一惊一喜,披发赤足一路狂奔至山民聚集处,就喊,我找到老虎了。山民们早已得知事情真相,怜其人所为,也因收下这人父亲给的掩口费,此时皆佯做不知,纷纷赶去溪边,见着那头垂头丧气卧于溪边的虎,脸上堆出装出来的诧异,嘴里诺诺。
  这事到此也就应该了结。但一个孩童或是因为听了父母夜谈,知道今天溪边会出现一只老虎,是从马戏团里来的,是不会咬人的老虎,一时顽心大发,突然跳上虎背,挥拳踢足,就想扮武松。这虎终究是山林之王,虽脱不出脖上那根紧缠在巨石处的铁锁链,在这野外卧了一夜,却多少恢复了一点凶悍气,又怎堪忍受这无知小儿的羞辱,当即咆哮声,扭头,咬住那孩童的右手臂。这还幸亏是山民们救得快。那孩童的父母立刻就撕心裂肺地哭开,扭住他父亲不放。
  老虎怎么会咬人?这不是马戏团里养熟的吗?赔我孩子的手来!
  赔什么赔?这是没牙的老虎,咬不伤的。这要怪也得怪你的孩子。
  
  老虎怎么不会咬人?老虎是从马戏团里弄来的?
  这人头上的雾水终于被太阳晒干净了,先是大怒,骂过几声娘,眼泪淌下,想了想,又微笑起来,也不理其父与山民们的纠葛争吵,趿一双破草鞋,往山里行去。没了一颗“找虎”的心,这山的容颜又似他初来时那般艳艳。阵阵松涛在山峦间跌宕起伏。他走入光霞万千的歌声里。
  几天后,人们在溪流的上方发现了他。一只色彩斑斓的老虎正在撕碎他。
  又过了一些年,那个曾被虎咬伤手臂但已经长大并且开始衰老的孩子对围在他膝下的几个少年说,他没死呢,真的,若是遇上雨后初晴的天,我们偶尔还能在山林深处看见他。他骑在一只巨大的老虎的背上。那老虎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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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y-dreames
2005年11月17日 17:44:34
5楼
五、有一个人,他在旅途。旅途漫长。火车轰隆隆地响,从北往南开。而由南向北飘来的,还有夜色。它们由无渐至有,由稀薄渐至粘稠,终于稠得化不开,像粥,像一锅煮糊了的粥。粥里的莲子、桂圆、红豆、米粒全烂成一砣砣,咽入嘴里,只是凉,只也是腻,让人忍不住想反胃呕吐。
  他手上拿着一罐启了盖的八宝粥。他朝粥里吐了口浓痰。他想把罐子扔出窗外。车窗是密封的,他忘了这里是硬卧空调车厢。他扬起眉梢,眉梢坚硬,他的眉型呈三角形。他咳嗽一声。脸庞被窗外不时扑来的灯光映得忽明忽暗。这些灯光活像一只只饥饿的兽,咣当咣当地响,猛地从黑色的虚无中跃起,爪子划过玻璃,刺人耳膜。不过,不用怕。这世上最凶猛的兽却也是人心里豢养的那只。
  他这么想着,却渐渐有些坐立不安。他被自己吐出的这口痰弄得越来越觉得恶心。铺位边那个装废品的铁篓子里早已堆满果核瓜子壳桔子皮。下铺那两位女孩儿虽然已经不再吱吱喳喳,但仍飞快地嗑着葵花籽,似乎在比赛。篓子满了,但她们还有报纸。她们兴高采烈地把壳吐在报纸上。她们真年轻,眉眼儿也俏。他耸耸肩,往车厢这头望去。俩个年轻人蹲在车厢连结处吸烟,个头雄俊,眉眼间颇有凶意。他又往车厢那头望去。隔壁铺位上突然传出一阵剧烈的干嚎,一只瘦骨伶仃的手撸出一大把发了黄的鼻涕眼泪,是个老头儿在甩鼻涕,没甩干净,一串青黑色的鼻涕就晃悠悠地挂在扶栏处,拦住去路。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罐子。他曾是某市下属六县一市里最年轻有为的县长。文凭、水平,酒瓶,这三个“ping”字,他一个都不少。工作也甚有魄力,为当地的经济建设确确实实办了不少好事。市委书记对他也青眼有加。那年人事变动,他还是副市长的热门人选。不巧的是,他供职于某银行的妻妹因单位上所分配下揽储任务找他帮忙。他奈何不了枕头风,结果一世精明却一时糊涂,把一百万元存于妻妹处。妻妹轻轻松松完成了任务,便向愁得额头冒汗的同事炫耀。也不知是哪个同事,或许不服她的猖狂劲,就把他的存单复印一份——如今的银行早也是实名制——并附上匿名信一封,寄于市纪委,结果东窗事发,先是双规,然后批捕,眨眼间墙倒众人推,被判入狱三年。
  其间倒发生不少趣事。
  比如那位想保他的市委书记还曾专门派人到县里在小范围里召开科级干部会议,欲动员大家承认这一百万块钱是大伙逢年过节给他送的礼,这钱并不是他贪污贿赂所得,结果除民政局长承认下三万块钱,其他人一律缄口不语。能当上民政局长的人自然不是无能之辈,可能是想押宝赌他没事,为以后赢得一份政治资本。但这注押错了。没几天市纪委又下来人,这回却是调查民政局长的这三万块钱从何而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民政局长竟然连拨给山里乡镇的救济款都敢贪,那当然得从快从重从严,判了十年。市委书记见状也迅速改了口气,他立刻从“可以挽救的同志”沦为彻头彻尾的反面典型。
  又比如水利局长。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被弄得方寸大乱。首先没管好老婆。生活作风问题本来是小问题,最后却被搞成要老命的大问题。局长的情人是单位上的主办会计,一直与他老婆相安无事,见面俩人还姐姐她妹妹亲热地叫。那些日子也不知道局长踩痛他老婆的哪根筋。光天化日下,他老婆会同娘家姐妹把他的情人扒光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间。情人受不过众人的指指点点,吃农药,死了。情人的丈夫虽说早就心知肚明头上戴着一顶绿帽子,却总是蔫儿巴叽地窝在学校里当老师,这回急了眼,大怒,拎一把菜刀,来找局长拼命。局长晕头转向时,又犯下第二个错误,而且还是致命的。他想花钱消灾,拿出二十万块钱要捂住情人丈夫的嘴巴。结果人家不吃这一套,立刻把钱上缴纪委。很快,水利局长也进去了。
  还比如县go-vern-ment办公室主任,也是一个年轻人,属于实权派人物,一般的副处级干部那是不放在眼里。他被双规后,办公室主任感其知遇之恩,便以某副县长的名义写了封匿名信给市委,说县长是权利斗争的牺牲品。主任想把水搅浑,结果把自己也搅了进去。市委书记与市长与市委副书记找到这位副县长询问这封信的真实性。副县长喊起撞天屈。市委召开紧急动员大会,先是给公共安全专家局下达破案任务,并从北京某大学请来计算机高手对这封从电脑上打印出来的匿名信做鉴定。在强大并高效动员起来的国家机器面前,很快,办公室主任浮出水面,在一连番审讯下,承认了匿名信是其所为,也承认了这违反了party纪。主任毕竟太年轻了,以为等待自己的仅仅是一个party纪处分。但审查仍在继续,一根铁篙子直往底捅。令人惊异的是,这年轻的出身农家子弟的主任或许是想在仕途上伸一下拳脚,其账目清清爽爽,履历更无任何疵瑕,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除了荣誉还是荣誉。最后审查人员终于在主任曾任职办事员的某镇找到一份有其签名的凭证,五万元的专项收购资金曾被挪用。虽然这笔挪用的钱已在半年内归还,钱还是被挪用于当地某偏僻山村盖校舍,上面也有乡长、书记的签名,但挪用就是挪用,白纸黑字是没有人情可讲。于是,年轻的办公室主任这回倒真的成了斗争的牺牲品,很快就被开除公职。
  最搞笑的要属他老婆了。但那已是三年前的事,说起来也无甚意思。这次他是去看儿子的。在狱中,他已得知儿子考取南方的某所大学。儿子是否还肯认他这个爹?不管认不认,就算能远远地看上儿子一眼,那也是好的。他慢慢想着,微笑起来,从罐子里抖出那根塑料勺子,握住,手上青筋虬结。他舀起已经冰凉的粥,往嘴里喂去。自己吐出的痰总得自己咽回去。
  这世上的事大抵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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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zhenbao_jinan
2005年11月17日 19:28:16
6楼
没看完,有事,等会再看,不过帖子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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