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苏州，时光好象回到70年代。见到太多的破旧、脏乱。一部分人象活在垃圾堆里。我不知道文化是怎样在这里繁衍，传统是怎样在这里生存，美在人们心中是怎样一个概念。

自然是美的，美是自然的。而自然就象是在扔骰子，总是随机而成。为什么艺术家总是去关注那些破旧的东西？也许是因为破旧使人为的东西又回复了自然。

苏州人象寄生在先人的文化上。为了生存，人们只在不断地修补，复制。苏州人在文化上似乎调子唱得很高，就象广东人夸耀自己有钱一样。

那些居住在最拥挤地方的人，是最善于利用空间的人。我所说的利用空间，不是简单地把空间塞满算数，而是适合于人们各种生活需要（——有实用的，也有精神审美的）的巧用。去看看苏州人，去研究观察他们是如何在房前屋后摆放物品。
从苏州旧城区简陋破旧的住宅区，到先人留下的古典园林中，再到现代化的高楼大夏，我们感受到什么？专门从事环境景观设计的人，对此应该是有最敏感的视觉和感悟的。

从马路（街道）到我的住所，需要走过两段错位而方向相同的、长长的胡同。每日回家，就象走在时光的隧道。投入眼帘的都是儿时的情景。人们正在做的那些活计，（凉晒干菜，浆刷布帮，手洗衣物，冲刷马桶……）是我儿时所熟悉的。那么多的老人，他（她）们似乎只是活着。我有时刻意观看，有时又尽量避开视线。我感到自己在观看人生的最后一幕，文化的最后一幕。

百游不厌，园是必然暗含着高人的智慧。中国传统园林艺术中充满了各种园景的变数。春夏秋冬、阴晴雨雪，步移景异……所以才能百看不厌。而园中居者，多为有情之士，情景交融，更是景色万千。
我为什么这么强烈的不能容忍整体上的不协调？我们这类人（视觉艺术工作者），在视觉上、心理上就是追求整体上配合的美。
匠人做活的时候，也是以整体的、程式化的方式进行的。因此他们常常很厌烦在进程当中的随意改动。这样会打乱其工作的程式。
人的工作行为是在节律中进行的。节律使人工作轻松愉快。艺人如此，匠人也如此，文人也如此。因此，他们厌烦随意改动，因为怕打乱节律。
我看苏州的泥瓦匠象演戏的小生，又有几分文气。衣着装扮，做事行动，有板有眼，只是太文气。
在苏州我很兴奋。每个角落都是那么美。而且是变化的美，时间的美，人造与天造（合成）的美。我在看一种文明的破落，人总是喜欢看事物被破坏的情景，所以才有这么多的警匪枪击片。

站在房子外看到的是房子的外表，当人们进入房子后，看到的还是房子的外表——是外表朝内的一面。看拆房子的过程，就是另一回事，另有一番趣味。小男孩儿新买来的玩具汽车，在玩够了后，总是会拆开来看个究竟。解剖学很有意思，解剖者是把人拆开了来看。
我看到两个苏州人为50元钱，双方礼让，递来递去足有七、八次之多。难道接受方真的不想要吗？肯定是要的。实际上，给予者终究要给予，接受者终究要接受。这就是上层的礼节客套用在下层，变成了虚伪。对有钱者来说50元是小数，当然可以不予计较，而有条件讲客气。

艺术家在工作的过程中，不排除变化和利用机遇。匠人则不同，在工作时依赖于规矩与程式。但匠人必竟不是机器，做出的活能绝对一致。而好的匠人会把程式与情感、情绪统一在一起。

在小院的施工中，有那么多的施工毛病。我却莫名其妙给予容忍。人是这样受制于一种环境。一种关系。因此制造一种整体结构和关系来制约人的行为。这在设计中，是非常重要的。我从广东来到苏州，已经完全打破了原来的生活、工作的关系结构。因而我的行为也不一样。心情也不一样。有了全新的改变。

苏州的老人脸上都带有几分神气。在任何地方，任何场所，三五老人就悠闲怡然的小聚半曰。即便在拥挤繁忙的桥头上，我也常常见有老人，有的站着，也有坐在栏杆上，衣着十分洁净，全然不顾街道的嘈杂与喧哗。苏州人真能将就，在这样的地方，也能够怡情养性。我看，广东人是富出来的神气，而苏州人是闲出来的神气。
怡园锁墙
怡园空间也讲究封闭性，在意识和手法把一个空间与另个空间完全隔断开来，不借不透，从一个空间进入另一个空间是完全不同的对比感受。

在苏州的住宅装修，我总是保留原来房主的一些东西。或是将旧的东西加以改造。又保留施工过程中末完成的状态，砸破的地砖，修补的墙面也云给予粉刷。把在原本存在的灯饰也并不换去。过去我肯定认为那是十分俗气的。在这次的旧屋装修中，我总是在寻找新物与旧物，旧物与旧物之间的联接。有时将错就错。
第一次听人说他自小喜欢树。古人云：仁者爱山，智者乐水。爱树的人，其个性与品格是什么样的呢？
我是特别喜欢水。见到一池碧水，心境就会格外地宁静。我也喜欢花。这似乎太小情小调。我应当学会喜欢树，喜欢山，喜欢河流和天上的云云霞。

在苏州破烂脏乱的弄堂里，最引人注目的是沿墙而生、一两丛聚集的月季花。五月间，开得骄媚动人。然而，对我来说，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