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衡设计集团 “层叠”是中国历史城市的突出现象之一。徐州古称彭城,于1986年入选第二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据地方志记载,因独特的地理位置,徐州城址基本未迁,呈现原址叠压状态。近代,徐州“城下城”的奇观因城市开发建设的展开而被重新发现,明清时期的城市格局仍依稀可辨,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一段城市历史被湮没于脚下,仅剩抽象的书面文字。
中衡设计集团
“层叠”是中国历史城市的突出现象之一。徐州古称彭城,于1986年入选第二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据地方志记载,因独特的地理位置,徐州城址基本未迁,呈现原址叠压状态。近代,徐州“城下城”的奇观因城市开发建设的展开而被重新发现,明清时期的城市格局仍依稀可辨,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一段城市历史被湮没于脚下,仅剩抽象的书面文字。
近年来,以地下商业和地铁2号线的开发建设为契机,徐州彭城广场地下商业规划中为遗址预留了一个面积较小的展览区域,以原址展现层叠的城市历史,同时也展示周边出土的重要文物。
▲历史地图与现代地图对位:城市结构及文脉节点分布(gif)
在徐州城市历史文脉保护的整体规划中,城下城博物馆是继城墙博物馆项目后、一个关键而特殊的城市节点。在横向的空间维度上,项目所在的彭城广场位于老城的市中心,具有重要的区位价值。城区主干道与地铁1、 2号线同时交汇于此,人流密集。在纵向的时间维度上,虽然上世纪以来彭城广场周边遗址发掘丰富,但原址保护的城下城遗址得到整体展示仍是首次。
2020年初,博物馆的设计工作提前于发现遗址的挖掘工作展开。方案以遗址的保护性开发为中心,随着地层的逐渐揭露,仅空间布局就进行了8次较大调整。在反复修改的过程中,项目团队始终坚持的设计出发点是如何处理建筑、遗址和城市的关系,从而再现层叠的城市历史。
博物馆的展品是城市本身。毫无疑问,原址保护的古代城市遗址以及在附近挖掘出的单个文物是主要展品,但事实上,现代都市也是“叠城”中的重要展品。层叠的城市文脉由古今徐州共同组成。因而,博物馆并未采用常规的、螺旋上升或下降的线性路径来回应“城叠城”的历史过程,而是通过时空交错,为参观者营造出在古与今之间穿梭的空间错觉。
其一,借助庭院的空间渗透作用,博物馆建立了地下城市遗址与周边都市环境的联系。位于中部的遗址大厅和考古大厅是博物馆的核心区域。遗址大厅主要展示挖掘出的明代文化层遗址,是古代徐州最繁荣的历史片段,正如明李东阳在《重修吕梁洪记》中写到,“东南漕运岁百余万艘,使船往来无虚日”。遗址大厅内,北门大街、铁匠铺、古井等遗址将明代徐州城的生活状态铺展于游人眼前。与之相对,在博物馆东端、平行于遗址大厅处插入了落瀑庭院。庭院通过瀑布的水声隐喻与河流紧密相关的城市历史,同时,将以苏宁广场为代表的现代徐州都市,随自然光线一起引入博物馆,与展厅中的明代城市遗址空间并置,链接徐州的过去与现在。
其二,通过控制路径中的光线,以明暗对比加强博物馆的空间组织中古代城市遗址与现代都市环境的时空转换,从而调动参观者的身体知觉,沉浸感知“城叠城”奇观。如路径中标高最低的遗址断层墙展示厅,被有意地设计为光线最暗的节点,通过光线的减弱和高度的下降使参观者身历其境,以文化层断面直观地呈现城市遗址的层叠和历史的厚度。又如,博物馆最北端、面朝庭院打开的临时展厅,是空间序列中采光面积最大的节点,明亮的光线暗示出博物馆与城市广场的紧密关系。
事实上,按照考古计划,未来整个彭城广场都将是遗址博物馆,目前先行完工的仅是一期部分,博物馆与遗址动态共存。其次,在展示和保护遗址之外,与城市广场、地下商业和地铁交通的紧密结合,是城下城博物馆的独特之处。因此,在博物馆与遗址、城市关系的处理上,设计始终需要将博物馆与场地作为一个完整连续体对待。
▲ 场地策略:博物馆与广场作为一个完整连续体(gif)
博物馆的场地策略可以用向两个方向“掀起”来概括:南侧拱形结构向外悬挑形成半开放空间,包裹城市主入口;北侧的拱形结构遮盖遗址为博物馆主体空间所在同时末端形成面朝广场的入口。借由这个动作,博物馆不仅掀开了广场,也掀起了“叠城”的层层历史。
从广场北侧看博物馆,拱形结构略凸出地表,但在博物馆的正面仅留一条深色缝隙,暗示地下空间的存在。南侧拱形结构向外悬挑7米,将博物馆空间向城市延伸,形成半包围的主入口空间。
游人由东西两侧进入地下,片墙控制视线,将人重新引向地面,在打开湮没地下的城市记忆之前,回望现代徐州的都市景观。值得说明的是,在多方支持下,博物馆前原规划中的商业空间被置换为前院空间,院子以玻璃水池为顶,来自水池外现代都市的光线,透过水面散射在院子两侧的浮雕上,烘托出进入 “大红门”前的历史氛围。
博物馆主体部分以先行挖掘的明代城市遗址为参观层基准高度。为保证参观层的层高,顶盖需抬起2m左右。为确保博物馆与广场融为一体,方案将顶盖设计缓坡形式。在北侧拱形结构与北侧彭城广场的交界处,地面下沉形成草坡庭院,作为博物馆与广场的柔性过渡,也增强了城市广场的空间连续性。同时,顶盖的铺装被设计为有肌理的渐变灰色,以向广场上活动的市民暗示地下展厅中北门大街遗址的存在,而作为博物馆的北入口,庭院中特意设置铺石路面遗址片段,指引游人通往古代徐州的路径。
“完整连续体”不仅体现在空间上,也体现在相应的技术处理上。其一,考虑地下考古工作的需要,博物馆顶盖选择了大跨度空间结构,采用密肋箱型框架结构形式,跨度达36m,并未采用常规的预制钢结构桁架,而是选择了现浇混凝土以结构表现力烘托历史的厚重感;其二,由于遗址大厅等遗址挖掘区保持遗址大厅底部与大地直接相连的状态,因而不能设计底面,项目主要采用止水桩打至不透水层形成止水结构来代替防水底面的做法,保证稳定性。
在广场(顶盖)南部,一片台阶被有意增设于拱顶弧度最大处。正前方的玻璃水池加上下沉庭院中的落瀑声,以水暗示出古城与古黄河的紧密关系,为“叠城”遗址的成因留下了线索。人们坐在这里,透过广场的中轴线处的天窗,脚下的古城遗址隐约可见,而对面的都市景象是兴建中的高楼大厦。由此,博物馆不仅将城市广场的活动空间还给了市民,更重要的是启发一种对这座古城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思索。
2010年至今,从古城墙边回龙窝历史地段中的城墙博物馆,到城市中心完整展示城市记忆的城下城博物馆,在徐州的一系列城市更新实践中,我们试图寻找散落于城市角落的历史遗脉,加以织补;关联历史轴线,恢复古城历史架构与界面;在更大的范围内,运用都市针灸的有机更新理念尝试将古城的文脉系统性地贯通起来,在这里,“针灸”并非局限于“节点”处理,而强调关键“穴位”的选择和整体结构系统的疏通。
历史城市的保护与更新并不是一个“理想蓝图式”的规划。对于许多“旧貌换新颜”的城市来说,小心仔细地梳理历史文脉、不厌其烦地调整设计方案、由点到面地织补城市架构,或许才是古城更新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