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计成

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三个月前，我第一次向分院院长提出辞职。不出所料，被直接拒绝。

事后，院长让某中层领导找我谈话。

办公室里，领导和颜悦色，仿佛老友谈心般对我说：

小L啊，你一个人撑起院里整个专业确实很累，但是也不要这么快就放弃嘛。很多工作上的事情，我们完全可以改变方式方法，让自己不要这么累嘛。

领导看我一脸迷惑，慢条斯理地解释：

你以为让你什么时候交图你就必须什么时候交吗？做人不要太老实啊。

我打个比方，假设甲方要图的最后期限是28号，为求稳妥，他肯定会要求我们设计院25号交图，那么我们布置任务，肯定会让下面的人22号做完，下面的人也不傻，不会拼死拼活地22号交出来，他们拖个两三天，我们25号收到，交给甲方，刚刚好。

如果25号还画不完，只要向我们反馈，我们会去和甲方沟通的。可以和甲方说，画图的员工生病去医院了，可能要晚个两天。如此一来，再狠心的甲方也很难开口催图了。等到再过两天，把图交过去，也刚好赶在甲方28号的最后期限前。

这样一来，员工不累，甲方有图，大家都开心，是不是？

我听得一脸懵，还能这样？说好的契约精神呢？想想自己这么久以来加班加点只为准时交图，似乎都成了笑话。或许在领导面前，我早就成了一个靠谱的画图铁憨憨。

同事说，设计院里的生存法则是这样的。

有时候院内来不及校审，甲方又急着要，为了避免后期不能修改，领导就让大家故意把图框签名漏掉，到时候审图机构提出来就可以替换。

有时候某专业的图纸交不上，甲方来催，领导就让大家故意漏几张，等到甲方发现，就解释打图打漏了。然而，一开始是甲方和领导间的矛盾，就直接转移成了出图人的工作疏忽。细想下来，领导的做法真是高啊。

这或许也印证了这句“好人做不了领导”，至少不那么顺利。在行业大环境下，设计院里大体也分为了两类人：一类是“无能的好人”，另一类是“有用的坏人”。

所谓“无能的好人”，就是在学校守规矩，道德感良好，有自己的一套原则的人。他们来到设计院成为画图狗，气场往往自带低压，缺乏活力和精气神，黑眼圈是其标配。

而另一类人，他们在技术方面或许没有太过突出的地方，但身处设计院，他们脑子活络、目标明确、注重情报交换、道德感略低、少守规矩，处理问题剑走偏锋钟意捷径，却深受高层赏识。

究其背后，大概有三点。

首先，行业大环境如此。

设计院在和甲方的博弈之中，产生了很多道德感、责任感较低的应对方法，正如前文所提到的，甲方明明28号要图，担心设计院拖图，非得让25号交。而领导为了避免员工拖图，又提前到22号。

如果遇到“无能的‘傻’好人”，真的加班加点在22号赶出来了，交给领导。但是，这个图纸在领导手上滞留个几天才发给甲方，谁也不知道。毕竟如果准时或者提前交图，甲方会觉得，你们出图挺快啊，那下次的周期可以再压缩压缩了。

这也就是在“无能的好人”中间加个“傻”字的原因。确实傻，你熬的夜感动了自己，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

其次，学校教育与社会环境的偏差。

在学校里做好学生，守规矩，努力上进，道德良好，会被老师认可夸奖，可是在社会上守规矩，吃亏的往往就是自己。

有时做一个没有太大责任心，道德感略低的人反而会活得轻松些，混得更好些。从学生到设计师，身份的转变带来的是一种认知怀疑。原本受的教育，该做的事，是这样，怎么到了社会就变了呢？到底哪一种才是对的？

哪怕学校是对的，但是面对社会又不得不妥协。

最后，就是我们有着数量庞大的、教育良好的可剥削阶层。

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要懂事听话，不给别人添麻烦，来到设计院以后，就不可避免地成为被剥削的那群人。性格软弱的，更是被剥削得渣都不剩。而这群人数量庞大，足以填补一波又一波在设计院内耗严重的年轻人。

细想也不无道理。古时帝王接受的教育从来和考取功名进士的人不一样，前者学习的是御下之道，治国平天下之道；后者学习的则是辅佐之道，官场之道。

设计行业劳动人口基数大，可被剥削的年轻人数量庞大，必须要将他们教育好。否则，无人做事。

综上，好人怎么在设计院活下去？

上面应对甲方的办法，虽说都是“糟粕”，但是要吃这口饭又不把自己逼死，就只能这样。改变自己，迈过内心那道坎，也成为一个“有用的坏人”。

市场如此，行业如此，你不“同流合污”，累死的就是自己。